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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看书 > 楚岁三简 > 第41章 叛乱4

第41章 叛乱4 (第2/2页)

偏生这样的公子,通晓天文地理,能识人断物,掌朝政,代军务。

叫楚煜如何不恨。

珈兰加快了步子,呼吸也渐渐急促了起来。她循着长廊一路走,终于在主屋处,捕捉到敞开门扉中明亮的烛光。

隔着黑暗,主屋里不断有二十四使的同伴走出,有熟知的,有陌生的。他们一个一个,手中皆是捧着一大叠银票,还有个用于装载卖身契的木头盒子。

他们皆是这木头盒子的俘虏,一躬身,便是数年。

少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想要迈出脚步去制止,可浑身仿佛有铁链禁锢,为她压上了一座大山。翻腾的爱意驱使她上前劝阻,清醒的理智告诫她不得过问,正如无数次他独自坐在竹林中、墓碑旁,无论她在与不在,楚恒都能推算出他想要的出路。

可今日,也如此吗?

二十四使里,有许些她熟知的面孔。譬如前些时日驻扎鲁国的处暑,与吕世怀共事的朝堂官员,边境时打过照面的秦家老将惊蛰……

她若是失败,鲁国自有处暑为楚恒铺路,联络鲁璎,解决鲁后;吕世怀入京,有旁的朝堂官员与他结交,施提携之恩,赏司马小姐的姻缘;秦典墨重孝道,在边境时,徐将军自当出面,使秦家军偏立三公子。

她此生浓墨重彩的每一笔,皆由他授意,为他赢来筹码。如今瞧来,他在举步维艰时,无一不作了两手准备。

那霜降,于楚恒何益?

欠下诸多纠葛,又于楚恒何益?

事事历数,点点滴滴。

深爱之人,原不必要在一处。

两心相印的关雎之梦,也可以心口不一地作君君臣臣。与谁一道又有何妨?

他的人生,是在煎熬和执念中臆想出的完美结局,假象终究是假象,真到今时今日,万念俱灰。楚恒自知无法许诺珈兰安定平淡的将来,又何必拖上她的一生,与他负重前行。

只要他的兰儿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也许有一日,他会被泥土覆盖,被尘埃吞没,会变成和他母妃一样,连尸骨都无处去寻的孤魂野鬼。孤零零地走黄泉路,孤零零地过奈何桥,什么淡泊自持,什么贤德可靠……

他在决心为母妃讨回公道的那一日,便想明白了。

人终有一死,肉身终将泯灭。

只有活得长久,才走得更远。

才能更好地,瞧见那些将要得到的事物。

这是兰儿,曾说给阿佑的道理。

这世上走得远的,承受的苦难越重;活得久的,眼见的死别越多。

他何尝爱过人。

从小未被旁人爱过的,叫他如何学会爱人。要说待珈兰的,许是本能……

本能地想成全她,本能地想成就她。嫁做人妇也好,浪迹江湖也罢,楚恒给予她选择的自由。只要她好好地,能带着他的爱和执念走下去,他的心就永远不会死去。

他笨拙地将这样的情感,称之为爱。

树影斑驳,屋内的烛火送走一位又一位暗卫,四周终于重归安宁。楚恒立于案侧,瞥了眼前日送来的一堆崭新奏本,垂目浅啜了一口茶。

下一位出门的,是大寒。

夜风带着凉意,裹挟着令人烦躁的焦灼气味,似野兽盘踞于丛林之中,虎视眈眈。大寒抬眸迎上珈兰的目光,下意识地将木盒子掩在身后,却怎么掩不去她眼底的湿意。

她朦胧了一双眼,穿堂风如洪水冲散着她的衣裙,垂泪的凄楚模样,如仙似魅地碎在虚无之中。大寒正要开口,只听屋内之人端地一声放下了茶盏,正侧目瞧着外头,问道。

“如此良夜,客从何来?”

风吹动着珈兰额前的缕缕乱发,闻言,她忽而滚了泪来,喉头也涌上分明的苦涩。大寒挤在中间,一时进退两难,只好悻悻地回过身,毕恭毕敬地冲屋内行了一礼,回答道。

“主上,是……霜降到了。”

屋内之人呼吸明显一滞,像是得知什么意外之事。

烛光颤动,将屋里、门口这一方天地,照耀得暖洋洋的。透过窗纸,外头只能隐约看见跳动的火焰,蜡烛仿佛已经燃了许久,比全须全尾儿时足足矮了一大半高度。明明陈设分毫未变,可长久地没个丫鬟仆妇来更换烛台,足见其萧条之状。

是了。

他遣散得二十四使,如何遣散不得旁人。

屋内男子长身玉立,像是身着整齐贵重的朝服,等待着火焰烧尽的黎明。他愣了许久,方回过身去,背对着廊下灼灼目光,轻咳了几声。

“回来了……”他下定了决心,抬手抚上搁置在桌案的雕花木盒,动作温柔谨慎,“那便来见我。”

楚恒轻转动了雕花木盒,盒上添了一把精巧的金锁,雕着不符寻常寓意的兰花。

一俗一雅,全然不同。

可钥匙正嵌在锁眼儿里,又严丝合缝,恰到好处。

珈兰闻言,这才挪动冰冷的双腿,向着唯一的光芒行去。星点的光辉落在她的衣裙之上,仿佛流动的星河,举手投足之间衣袂翩跹,如溪淌过。

那盒子大小同二十四使的并无不同,自也叫人一眼瞧了,知晓收纳之物。珈兰不过一瞥,扶着门框入内,一双眼赤忱悲哀,却有淋漓尽致的坚定果决。

甘为自由折腰者,若得远胜其自由的爱人,也会同世人一般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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