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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授爵仪式 (第2/2页)

“……”

罗贝尔紧蹙眉头。

他不想总用宽慰性质的假话敷衍自己的朋友。朱利奥和雅各布总是以下属自居,就像克里斯托弗所言,他们彼此是罕有的可以平眉齐视的好友。不仅是生活态度,个人爱好,他们在无数方面几乎都是相似的人。

唯一的区别或许只在于克里斯托弗是弗雷德里克的亲弟弟,而他是皇帝一手提拔的大臣。他甚至不是世袭的贵族,同样不受罗马教廷的待见,离群独居的老狼或许更适合用来形容他。

还在安科纳时,喜欢他的村民经常夸他是罗慕路斯一样的人杰。如今回看,他们除了都是“孤狼”外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他甚至更倒霉一点。

至少罗慕路斯还有一座罗马城。

克里斯托弗举起仪式剑,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剑身微微颤抖。

“克里斯。”他亲昵地呼唤着自己这位朋友,“你所追求的一切,也都是我渴望的。心爱的妻子,可爱的孩子,可靠的家人,三五逐兔围猎的好友……我一生所追求者,概莫如是。”

“那……为什么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我们现在就回维也纳,你还是一人之下的大主教,我还是无忧无虑的亲王。这样的日子难道不快乐吗?”

“有的人一生都在追求更安稳的生活,比如我,比如你。”罗贝尔背着手,嘴巴几乎和他的耳朵贴在一起,“但我和你不同,我因为某人的一时兴起而身居高位,就随时都可能因为某人的一句话失去一切。这就是为人臣,为人下的悲哀。命运始终被操控在更高一级的人手中——在权力的竞技场上,弱小半分都代表一无所有。”

“我就是这样一个‘弱小’的人,我没有显赫的家室,没有可靠的家人,所依赖的唯有朋友和受过我恩惠的人们一时兴起的‘爱戴’。这种爱戴并不可靠,你知道的,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受我恩情的人或许一时歌颂我减税的善举,歌颂我设立孤儿院的德政,歌颂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功绩,但他们不会因此把身家性命托付给我——在嘴上把某个人高高捧起,这谁都做得到,也就仅此而已。

如果有一天,或者皇帝,或者教皇,或者哪个足以威胁我的某人觉得我不再有利用价值,随手毁灭了我,激起一层涟漪,好像踢死路边的一条野狗。一旦我消失在人们视野里一段时间,他们的感官就会被其他刺激取代,将我打入冷宫,用刻薄的话记述我的结局。除非人们失去我便不能活,就像鱼儿不能离开水,人不能离开空气。爱和恐惧都不能长久,唯有‘依赖’永恒。我当然不能变成空气或者水,但我可以获得任何人都不得不让步妥协的威胁——你会闲得无聊去踢一脚路边的野狗,那你会踢同样野生的郊狼?”

克里斯托弗摇了摇头。

“牦牛呢?”

他又摇头。

“老虎呢?狮子呢?当然不会,因为老虎真的会咬人。”

罗贝尔轻笑着说道:“克里斯,你有的许多东西,我没有。我没有退路,在维也纳的每一天都没有半分安全感。这段日子,自由的甘美令我沉醉。我可以和爱我的人站在一起而不受非难,即便虚无人生的目的地无法改变,但前往终点的道路却可以由自己选择。”

“如果非要我回归维也纳,继续过着半真半假自欺欺人的平常日子,我恐怕很难适应。一旦感受过自由,人就无法再回到那座囚笼里去了。欲望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揭开封印,在毁灭之前再也无法停止——没什么比自由的欲望更可怕了。”

克里斯托弗终于明白了:“你在害怕……大哥他对你不利吗?”

罗贝尔抬起头。

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憎恶与恐惧夹杂的情绪:“对,我在害怕,我担心自己会步伊丽莎白夫人的后尘。这三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害怕。我在军队和教会扎根太深,他现在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只是还没腾出手、准备好。如果他认为自己准备好了,或许那天不会太远……但他的阴谋不会得逞,因为我比他更快一步。”

克里斯托弗目光闪烁,他的大脑急速运转,他从来没考虑过罗贝尔话里的可能性。

最终,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大哥他……大哥不是那种人。”

“怎么不是?”

“你对他有救命之恩,记得吗?是你逼迫威尼斯总督签订的城下之盟,没有你,当年大哥根本来不及回归维也纳,伊丽莎白拥戴儿子的叛乱说不定会成功,也就根本不会有今天的他。”

“我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从来不以他的救命恩人自居。”

罗贝尔拍了拍他的肩膀,“听我一句劝,离你大哥远一点,就在蒂罗尔好好过日子。他外表热情,骨子里其实凉薄,如果他不是混蛋,根本就坐不稳那个位置。总在他面前晃悠的家伙,早晚没有好下场。不信的话,你就等着看博罗诺夫的下场吧。”

“也许你误会他了……”

“误不误会,历史会给出答案。克里斯,剑现在就在你手里,抵在我的脖子上,如果你感觉到害怕,现在就可以砍下来。”

“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们认识七年了,人总是会变的。我不能永远天真正直,你也一样。从你的大哥的角度出发,他从来没有做错过,他总是为保护自己和他的亲人——也就是你,而坚持到今天,犯下那些罪行。”

罗贝尔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几张熟悉的面孔,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女尸,哭泣的男孩,如今还藏身在摩拉维亚总督府,不得见天日。

他抿了抿嘴唇。

“但他为图自保的举动,一直有意无意地伤害着他人,很遗憾,我也是其中之一。陛下有了皇后,将来或许还会有孩子,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也会变成他保护你们的代价之一了吧。”

对话戛然而止。

他们的声音保持得很小,除了近在咫尺的修道院男孩,旁人根本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人们只看到二人的嘴唇一直在嗡动,没耐心的人甚至开始起哄要求加快速度,被守卫的士兵狠狠瞪了一眼。

克里斯托弗深吸一口气。

他握紧了仪式剑,有那么一瞬间,罗贝尔真的担心他会把剑砍下来。有白袍人的担保,他倒不惧死亡,但当众被砍断脖子后复活,难免会传出一个“巫师”或者“魔鬼使徒”的坏名声。

但到最后,克里斯托弗停止了颤抖。他用公式化的语气念诵完授爵仪式的礼颂词,用仪式剑在他的两个肩膀与头顶各自轻点一下,便将象征册封土地的羊皮卷轴递了过来。

罗贝尔起身,腿因为长期半跪而又酸又麻,差点没有站稳。

克里斯托弗眼疾手快,抬手扶住了他,没有令这位新科伯爵在获封首日便当众出糗。趁着二人肢体接触的时间,他开口说道:

“罗贝尔,你熟读史书,一定知道。奥地利、勃兰登堡、波西米亚……这些都并非是帝国伊始便存在的诸侯国。萨克森与巴伐利亚的边伯们一路征服,这才诞生了帝国的东疆。其实,你也只是想做和他们当年一样的事。再者,我了解你,我不相信你像你自己说得那么绝情,大哥对你有知遇之恩,这份情义总有一天会帮助大哥,帮助我。告诉我,如果我不帮忙,你会放弃到手的土地和权势吗?”

说着,克里斯托弗作势要收回羊皮卷轴。

“遥远的东方有一句谚语,开弓没有回头箭。”

罗贝尔毫不客气地一把抢过卷轴,放进自己衣服的怀里。他的举动引起了围观群众的尖叫与欢呼,掌声雷动,人们都喜欢看这种刺激的戏码。

“什么意思?”克里斯托弗没有因卷宗被抢而生气,本来就是开玩笑一般的试探而已。

“绝不。”

克里斯托弗哈哈大笑,捂着肚子笑了半晌,无奈地摇了摇头:“哎呀,你这混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根本没打算拒绝你。好吧,那就让我荣幸地结下这段善缘吧,我亲爱的罗贝尔伯爵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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