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有刀笔当记人间 君为书生应济苍生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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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我有刀笔当记人间君为书生应济苍生
熊熊大火,燃燃不息,盔狼不得不避开。
“诸位,火既然烧起来了,可以从各家各户搬来柴火,尽可能多烧一会儿,阻挡盔狼,为援兵争取时间。”教书先生顾子詹继续建议。拆房子这种事,也就德高望重如教书先生顾子詹适合说,说的是柴火的事,实际上是房子的事。
村正刘峰峦不置一言,其他人开口了,反对的居多。
“现在刚入冬,柴火烧没了,后面的几个月该怎么撑?”李铭的大师兄朱越泽第一个反对。
“寨墙也经不住火长时间炙烤,会破损,会倒塌的。”二师兄司彦斌第二个反对。
“人活着,就有希望。人死了,留下过冬的柴火和再结实的寨墙也是便宜别人。”李铭支持教书先生顾子詹。
“刘村正,我看火防之计绝对可以,总比拿人命争取时间好。火线尽可能离寨墙远一些,围住寨门一圈即可。”教书先生顾子詹坚持以火防御之计。
“对,柴火可以烧为灰烬,不怕摞起来老高被盔狼借力跳上寨墙。”李铭补充到,寨墙下面扔下去的石头不少,加上盔狼从寨门洞里拱出来的土石,在寨门附近堆了不少,石头是真的不敢再扔了,再扔盔狼都能跳上寨墙了,以火防御是最优选择。
“好。通知下去,搬柴火,必要时拆房子,取石头、取滚木,守寨墙。”村正刘峰峦一锤定音。
“诺。”一群人轰然应允。
木材不断,则火焰不断,则盔狼不得进村,以谷山村的房子之多,柴火之多,定能撑好长时间。
这时,一阵噼里啪啦声传来,挂在寨门口两端,浸了桐油,防蛀防潮的那副木对联被引燃,引火时一再避开,终是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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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辟为家,粗茶淡饭过日子。
来年办学堂,识文断字不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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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24个字,几乎成了谷山村的魂魄所在。哪个来到谷山村的人,不是羡慕极了,仿佛那副对联有莫大的魔力,会抚平浮躁,会让人莫名变得平静安详善良。
此时,被烧毁了。大家无不看向学堂教书先生顾子詹,半百之年,精神仍极为饱满。
“挂了几十年了,也该换一副新的了。”不见顾子詹有什么悲伤,竟拿出来文房四宝,似乎要在寨墙之上新写一副对联。
风高夜黑,火把盏盏。摇曳生光,高及星辰。寨墙之上,一位蹒跚老人好奇怪。不拿刀兵,却拿笔,饱蘸墨汁,宣纸之上,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展,在想什么,在构思什么……
原来是谷山村教书先生顾子詹,儒衫臃肿,恨不得把被子裹在身上。他怕冷,极为怕冷。
却偏偏不肯从寨墙上下去,以一个书生的偏执与固执,献一份热,发一份光。德高望重的教书先生尚且如此,拿刀的人,怎么好意思贪生怕死。
只见,文房四宝随意摆放,顾子詹趴在地上挥毫泼墨。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最是无一用,真的如此吗?
为什么数百年、数千年后,权势熏天的帝王将相反而不如一个个写下万古名篇的书生,被人记起,被人念起?
有些人活着的时候,灼灼逼人的是权势;有些人死了以后,万古不朽的是灵魂。衣食之安,可饱腹,可取暖。文章之盛,可万古,可千秋。
君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君不见,千年土地八百主,田是主人人是客。
何不做一些认为对的事,不负激情,不凉热血,如顾子詹,如刘芷峦,如一个个平凡之中,不平凡的人。
不一定要有多高的官位,多大的家业,多通天彻地的修为,无愧疚于心,饥则求食,饱则修身,一生足矣。
埋头挥毫泼墨的顾子詹很可爱,身子本来就矮,此时更矮了。头上的簪子不知何时掉落,披头散发,握狼毫的右手战战巍巍,下笔落到纸上,却尤其地稳。
此时,寨墙之上,石头已空;村子内部一侧的寨门洞外面,土石又运来不少,堆了老高;村子之内,房子拆了好几座,取石头,取木材。
火焰汹汹,犹在燃烧。盔狼虎视眈眈,只待柴薪烧尽。
顾子詹犹在寨墙之上,泼墨,泼墨。
工工整整楷书写下的对联,写好了。收尾,落款,加章,一气呵成。
一副对联,平摊在地上,长长,火把的光照在上面,好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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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死,以一死自得其乐。
搏命,犹一命无愧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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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谷山村唯二,粗通诗词联的人,李铭早早围过来,看半天了,惊为天人。越看喜欢这副对联,忍不住大声读了出来,忍不住大声夸赞:“好联,当浮一大白。”
“不输你这个毕方郡童子试案首吧。”
“比小子我强太多了。”
“改天,以之下酒。”
“好,改天,以之下酒。”
“我带酒。”这是顾子詹。
“我带野味。”这是李铭。
刘峰峦忍不住凑了过来:“我带故事。”
“听腻了,不想听。”顾子詹毫不犹豫拒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让你堂妹刘芷峦过来炒菜。”
“好,话我一定带到,人我一定带到。”
周围的人羡慕地看着顾子詹、刘峰峦、李铭三个人,仿佛围住村子的不是盔狼,是一群送死的土狗。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一些人紧绷的心不知不觉松弛下来,活下去的欲望泛滥,一定会活下来,一定会活下来。拆房子更快了,木材运过来的更多了,说不定能坚持到援兵到来。
朱越泽在一旁极为羡慕,可惜天生不是读书的料,此时只能仰起头,眼睛发光,傻傻地看向自天上而来的星宿。
司彦斌想凑上来,但掉书袋、打机锋的事,他实在不擅长。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司彦斌,可不愿意凑上来,被人打脸。没能及时救援师父刘峰峦,他已经失了分,不能再失分了。
司彦斌恨自己关键时候贪生怕死,但他真的不想死去,女人的味道如何,想了许久,不曾尝过,他不想带着遗憾死去。而今晚真的要死去吗?
司彦斌不看好自己可以活下去,失了师父的欢心,还会庇护他吗?怕是难。司彦斌的世界满眼都是黑暗,一丝光亮也看不到。
而李铭暴露出来的不输于正式武徒的力气、速度,更是把司彦斌刺激的不轻,司彦斌快要疯了,他不想再受任何刺激,他想死之前痛痛快快做一次自己,或许有那么一个女子。但此时,不该有的念头一定要压下。
却偏偏,越不想,越要想,越想越失衡,凭什么好事都落到了李铭头上,他司彦斌也要。
顾子詹、刘峰峦、李铭依然在宛若无人聊天。只是刘峰峦越来越被边缘化,插不上嘴,因为他听不懂顾子詹、李铭两个人在讲什么。
总之,很牛逼哄哄的聊天,事关家国天下,却听不明白,干着急,融不进去。
听在刘峰峦的耳中,如蚊子嗡嗡叫,除了吵,其它什么都没有。
什么“自由之精神,独立之人格”,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个刘峰峦知道出处。终于有听懂了的,但刘峰峦不再插嘴,只听、只看、只揣摩、只感受。
“怕死吗?”顾子詹问李铭。
“不怕。”
“说真话。”
“怕,怕爹娘再也看不到我了。”
“爹娘在,人生尚有来处;爹娘去,人生只剩归途。”顾子詹一本正经说道。
“酸了。”李铭没大没小说道。
“要不怎么说我是酸儒。”
四目相对,哈哈大笑,胸有自有万里山河,只是不说出来。作为谷山村唯二:诗词联拿得出手的两个人,有些事责无旁贷。
“案首不做首诗吗?”
“做不出来。”
“要做一首,活下来扬名,死去后传世,将来也算谷山村一桩美谈。堂堂一郡童子试案首,在谷山村,在蒲良堡,可是蝎子拉屎独一份。谷山村在你之前,没有。谷山村在你之后,也不会再有。”
“先生谬赞。”
“我教了30年书,没有教出来一个童子试案首。”
“您教得是如何活下去,如何有尊严地活下去,可不是为了考郡士、考州士、考国士,做官,做大官,做高官。”
“实现不了的梦何必去做,不如好好活着,一屋两人,三餐四季。”顾子詹似有一段伤心往事,不能忘记,不能释怀。
“先生说出来的话总是这么风雅!”
“别再吹捧了,再吹捧下去,盔狼就该来了。”
“也是,先生先请。”
“好,我先献丑。”
蘸墨,如行云流水,一首五言诗,落落大方,落在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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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惧寇侵扰,男儿尽拔刀。
世间谁英雄,此地遍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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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常常的诗,一点也不出彩。也是,随随便便一首,就超尘脱俗,那出名也太容易了。下来,看李铭了。
顾子詹把狼毫递给李铭,几多期待,盼写下好诗。李铭明白顾先生的意思,不想这谷山村一群人默默无闻死去。
如果有那么一两首诗点缀,侥幸扬名四海,大人物赞一个“好”,活下来的人有了帮衬,谷山村可以更快更好地重建。
顾子詹不看好谷山村,很可能今晚之后,谷山村家家白幡,人人哭丧,十个人能活下来三、四个,就烧高香了,除非出现奇迹。
但奇迹比太阳从西边出来,强不了多少。
李铭也有预感。整个谷山村除了忠烈祠,所有在忠烈祠外边的村民,恐怕只有师父刘峰峦和他李铭活下来的概率最大。他们手中的刀把子太硬,吃他们师徒两个,盔狼群要崩掉不少颗牙齿。
但仍然要有好多人要死,不能让他们死的无意义,死的不惊起一片雪花。
“要写,要好好写,要写给死去的人和侥幸活下来的人。”李铭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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