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虎铲 (第2/2页)
举着火把站成一排的晟兵面面相觑,个个都露出了寒色,唯独石楠不急不躁,不但气定神闲,还悠哉的跑过去将人扶了起来。
“都死了!一个也没活下来!”石楠的一脸震惊看起来格外的假,就连语气都浮夸的让人想给他一拳。
轻骑兵哭的伤心,似还没从那痛失良将的悲戚中走出来似的“都死了!竖沙兵实在是太厉害了!”
石楠叹息一声,拍了拍轻骑兵的肩膀,一脸认真道“族长说过,做人要谦卑,自卖自夸可不太好!”
轻骑兵哭声一滞,泪眼汪汪的看向石楠,只见对方向他展开了一个和善又和气的笑容,然后一拳砸了下来。
这一拳直接把膘肥体壮的轻骑兵给打翻过去,轻骑兵捂面哀嚎,剧痛的冲击下使他根本睁不开眼来。
石楠活动着手腕,长舒了一口气,他转身走上了阶,行了几步忽的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转过身来对他道。
“兄弟,你的甲穿反了。”
铁甲撑得变了形也就罢了,他整个是穿反的,石楠就是个半瞎也能一眼看出来里面的猫腻。
石楠站在阶上,对左右喝到“把仓门给我关上!三大营不伦谁来都不许开,没我的令,这粮仓也不能烧,谁若是敢手快烧仓,军规处置!”
“是!”
石楠目光一转,落在了那连甲都穿错了的二百五身上,他转了转手腕,温声开了口。
“小兄弟,你们这是打哪儿来的呀?见到我家族长了吗?”
热汗混着黑灰顺着脸暇淋淋滚落,那张还算斯文的脸在愤怒下变得通红,像是入了穷境又被激怒的兽,他攥过撞车车架,将车往后拉,然后在嘶吼中推车向前撞去。
雷鸣轰然,黑灰碎石顺着女墙扑扑掉落,像一场扑来的暴风雪,重重的砸落他们身上,武铓顶着一身狼藉,双眼欲穿的看了过去,城门纹丝不动,连个缝隙都没能撞开。
武铓胸口剧烈起伏,拉扯撞车陡然转身,身后番兵依旧跟了过来,为他扶着沉重的撞车,走在前面的武铓突然停下了脚步,满眼狐疑的看向城门,片刻之后,他问一旁的亲兵。
“你们可听到什么声音?”
这里除了厮杀声炮火声,还能有什么声音?
亲兵摇头,武铓却放下了撞车,他手掌扶过刀柄,猩红的眸直勾勾的盯向那岿然不动的城门。
城门缝中似乎有人影闪过,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缝隙越来越大。
两个三大营的兄弟一身血,门神似的站在门口,他们举着同样血淋淋的刀,冲人一挥,喊道“武铓大哥!入城!”
武铓踩着撞车一跃而起,宽刀锵的一声出了鞘,寒刃一挥,锋利指向城门,随着武铓一声嘶吼,身边的晟兵纷纷拔出了刀,跟着武铓冲入了城门。
腾尔“少将军,城门开了。”
少将军面色铁青,沉寂片刻后,目光看向了腾尔,没等开口,便被人直言相拒“两天期限未过,休想让老子出兵。”
“没这意思。”
景启拉过缰绳,安抚似的摸了一把花意的脑袋,他说“我希望铁枪王管好您手里的兵,别跟着耗子乱跑,当心误伤了自家人。”
腾尔眯起了眼睛,心中腾起了一丝不详“你小子......少将军想做什么?”
“清街!”
话未落下,那枣红马已然跑远,腾尔看着那快速消失的背影,心中的不详越发浓郁。
“清街?”腾尔捋了把胡子,喃喃道“除了三大营,他还有别的兵力吗?”
“小姑娘就该温柔娴静,拿什么刀,砍什么人!简直败坏家风,不成体统。”
特木尔笑的又憨厚又诡异,弯刀轻磕在女墙上,他下巴一抬,对虎妞道“成亲了没有啊!要不要考虑一下本将军!”
虎妞不同寻常女子,并没有因他的随口调侃而感到羞愧,她伸手擦过唇角的血迹,随手捡了个棍子撑着起身。
她的宽刀早就被特木尔打落城楼,腕骨似乎也受了伤,扶棍起身时整个小臂针锥刺似的发疼。
虎妞持棍而立,长棍指向特木尔,特木尔笑的更是张狂了“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拿个锄头当武器,快家去吧!让你爹来同我一战,赢了我便认他做岳父!”
之前有不少百姓自告奋勇的过来守城门,他们这些人是没有贴身武器的,随手能拿来杀敌护身的都是些寻常的农具,比如虎妞手里的这个,便不知是谁丢弃的锄头。
“呸!”
虎妞啐道“你个没脸见人的丑八怪也配打本姑娘的主意!且不说是哪儿里来的泥腿子,就是你身上这股羊骚味,就不配做我虎妞的夫婿,我夫可以无权无势,但必须得是晟朝的好儿郎,想入赘我们牛家,好啊!让你娘先改嫁!”
虎妞还未及笄,面上是未长开的稚嫩,尤其是那双杏仁眼,水汪汪的看过来时甚是单纯可人,但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碧玉似的人,竟然还能骂出老爷们都不一定能骂出口的话来。
尤其是特木尔,一张脸简直成了菜色,弯刀划过女墙,在破空声中与长棍撞在了一起,那弯刀是削铁如泥的宝贝,而锄头也是个寻常农具,两物一碰,弯刀应当的会将锄头一砍为二才是,但锄头却完好无损,圆月寒刃下连个砍伤都没有。
特木尔收敛了轻佻,阴鸷的眸认真的看向那泥土尚新的农具。
农具普通,有问题的是人。
“这可不是一般的锄头。”
虎妞掌心抚过棍身,目光坚定的让人发怵“它也叫铩虎铲,专门用来打杀畜生!”
她一棍挑开了弯刀,满是泥浆的锄头照着特木尔的脑袋砸了下去,特木尔听得那风声闷响,不敢硬碰硬,身子一侧迅速躲开,锄头在她掌心挽了个棍花,破空落下,狠狠的砸在了特木尔肩上。
锄头到底是纯铁打造的,特木尔又没有穿甲,就这一下,险些将他的肩胛骨砸断。
特木尔捂肩后退,只觉半个肩膀疼的快要断裂开,他咬牙噤声半晌,目光阴毒的盯在虎妞身上,良久,才咬出一句话来“你的棍法同谁学的!”
“是不是有些眼熟?”
虎妞得意道“我的棍法是祖上传的,传到我这一代算是全所未有的顶峰,说句不孝的,就是我娘也未必能胜得了我,更别说你个半吊子的小将军了!”
“祖传?”特木尔心中腾上一股不详,追问道“谁传下的?!”
“一个小姑娘。”虎妞说“她从山里来,入营几十载,生来卑贱,死时窝囊,一辈子被人拿捏在手心里,身后连个正经坟茔都没有,这样的人就是说了你也不一定知道。”
特木尔眼皮跳动的厉害,看向铩虎铲时半个身子都在生疼,听了虎妞的话,他心中隐约有了答案,但虎妞不戳破,他便不敢轻易说出自己的想法。
因为那个人,她是几代番族人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