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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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晖渐染云层,烈火般的颜色从大漠的尽头烧了过来,整片沙域泛着惊心的红,似被鲜血浸染,男人站在沙丘上,看着面前深凹下去的沙坑,睫羽半垂掩盖了眼中的暗色。
沙坑里的沙子不是正常的黄色,没有被残阳染色,它雪一样的白,像一条大河,从男人脚下蜿蜒而出,隐入沙丘深处。
沙坑的白和丘上的鲜红两两相映,一个越发白净,一个越发秾艳。
这里曾经流动着海水,但后来水源消失,此处便干涸了,沧海桑田到了今日,已经将它淬炼成一个杀人不留痕的天然屠宰场,坑里的白不是沙,而是盐,盐下是黏沙和软泥,它与流沙不同,它像河底的淤泥一样,让人无法立足,像沼泽一样缠着猎物不放,它能困住所有侵入者,盐海更能腐蚀一切。
番族称这里为吾呼勒,是死亡的意思。(注:原型索苏斯沙漠)
男人在沙坑上站了许久,似乎被这纤尘不染的白眯了眼,身形有些晃动。
“殿下当心!”
巴日斯慌忙上前相扶,但男人却甩开了他的手,男人在沙坑边上走,闲庭信步如身处花海林绿间,丝毫不担心一失足便丧了性命,巴日斯紧跟其后,不敢有一丝怠慢。
“殿下,这里可是吾呼勒,危险呐!”
“危险?”男人笑了,他伸长了胳膊想要迎接风,风没来,却被盐海的腥咸抱了个满怀,腥味浓烈,混着残阳的余温,形成了一种让人难以接受的苦。
“我若是失了足,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死!”男人醉了一般,说话行事越发疯癫不受控“我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危险。”
男人伸手,苍白的指尖轻触余晖,感受着温暖从手中溜走,他说“它就像是阳光下的花,像山涧中的水,像一块未曾雕琢,举世难寻的美玉。”
“花有毒,水脏污,美玉是块染了颜料的石头。”
男人看着脚下蜿蜒远处的盐海,仅剩的一只眼中布满了血丝,里面翻滚着无法抑制的疯狂,男人的声音穿过沙丘,在枯树的沙沙作响中形成了撕心般的痛。
盐海无动于衷,冷漠的看着他,触目惊心的白中透着几分哂意。
男人摸着脸上的眼罩,指尖紧绷的像是要把里面的东西再次挖出来一样,他有些疲惫的对风说“你记住了,越是单纯美丽的东西越是不要碰,代价...你付不起...”
风陡的默然,似乎陷入某种沉思中。
铁甲打马赶来,在男人面前翻身下马,恭敬下跪,男人问他“现在什么时辰了?”
风焱道“戌时。”
“天要黑了。”男人看着余晖一点一点陷入沙丘之中,独眸中泛着寒意“上次照顾不周,惹得客人中途离开,这次咱们得好好摆上一桌,让咱们的贵客终身难忘。”
风卷起碎沙,混着腥咸翻飞着男人的衣袖,碎沙从他指尖穿过,高高腾上空中,随着风重重的砸在旌旗上,旌旗陡然一挥,将沙子扬了出去。
旌旗横指,像一支利箭,指向了大漠深处那星星一点的火光,景启顶盔掼甲,一手拿旗,一手拿棍,在众将的目光中,大喝道:
“给我杀!”
敌袭突然,阿日黑跟他的亲兵围着火堆喝酒喝的正酣,听到了哨兵的声音,慌得连盔甲都来不及穿,举着刀就冲进了帐子。
“殿下不好了!”
帐内空无一人,火堆早就冷了。
阿日黑心中一沉,只觉不好,他退出帐子,快步跑去另一个军帐,他一连掀了五六个帐子,都是空帐。
男人不见了,他的亲兵也不见了........
“将军!”
哨兵跑来“领头的是铁掌,他带着人杀过来了!将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弃子....还是诱饵.........
此时的阿日黑整个人是懵的,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扔下,他的新主子,那位金枝贵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扔下他?
“将军!”
阿日黑猛地反应过来,他推开哨兵,看着不远处已经纠缠厮杀的人群,目光在黑夜里逡巡着,努力的回想着这两天贵人与他说过的话。
客人尊贵,得上座才是。
阿日黑恍然大悟,拔了刀翻身上马“退!所有人听我指挥!全部后退!”
他没有被抛弃,他是诱饵,是贵人用来灭掉三大营的诱饵!
若换了普通人,被人丢下当诱饵一定是愤怒憋屈的,但对于奴性入骨的阿日黑来说却不是,他以贵人为傲,只要不是抛弃,让他为贵人做什么,他都愿意。
“将军!阿日黑带人撤退了!”
马铸秋偏头躲过敌人的刀,抬腿就是一脚,敌人踉跄后退,被晟军一刀捅了个透心凉,马铸秋打马追上景启“将军,阿日黑不战就退,其中一定有诈!咱们不能再追了!”
景启冲在最前面,重似沉铁的棍子在他手中毫无压力的挥着,棍下鲜血淋淋,倒下的人不计其数,他目光紧盯着阿日黑逃跑的背影,像是盯着猎物的野兽。
马铸秋一刀劈开了从暗处射来的箭,喊道“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穷寇莫追啊!”
“不是他!”
铁王棍砸碎了一旁的火堆,在那扬起的火光中,照亮了他的紧绷的侧脸,景启紧盯着阿日黑,目光暗潮涌动“我要追的不是他!”
马铸秋噤了声,看向景启的目光有些陌生,他跟了将军多年,从未见将军如此愤怒过,恨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阿日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让将军如此生气?
景启的目光从阿日黑身上越过,顺着蜿蜒沙丘前行,落在了黑暗中的某一处,话几乎是贴着牙齿狠咬出来“给我继续追!”
他要找的人一定会出现!一定会!
景启率先冲了出去,马铸秋紧跟其后,战鼓轰天,旌旗猎猎,突然他脸暇飞掠过一丝寒意,马铸秋抬眸一看,只见空中洋洋洒洒落了白。
下雪了....
雪来的突然,落得也急,沙丘上很快落了层白,那白泛着寒意,顺着沙丘延绵,像是铺落在沙丘上,看不到尽头的丧幡。
景启肩上积了落雪,头也不回冲入雪光中,雪拍打在马铸秋的脸上,他被寒风刮得睁不开眼,好几次没能在雪色中找到景启的身影,他迎着大雪,急追着那时不时就会消失的人,马铸秋看着景启的背影,心弦紧绷成线,跳的又急又慌。
“将军!”
马铸秋的声音在纷飞大雪中显得格外的慌张“快回来将军!”
他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但他有预感,将军这一去,怕是再难回来了。
景启充耳不闻,大雪在他脸上胡乱的拍,他目光坚定,在雪光中紧锁阿日黑,突然他余光瞄到了什么,缰绳猛地拉直,战马扬蹄嘶鸣,一团团白气从景启口中喘出,他怔怔的看着前方,目光凝滞一般。
雪光与月色相融,整个天地都笼着这触目惊心的白,在这砭骨寒意中站着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
阿日黑从马上跌落,跪爬到男人脚下,男人看也不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了景启身上。
“好久不见”男人微微昂头,月色在他眼罩上划过一道寒白,他的声音依旧温柔,温柔的像是从未遭受过战火摧残,依旧还是那位站在阳光下的冠玉少年。
在景启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举起了刀,笑着跟他打招呼“我的好三弟。”
景启以身为诱,引出了血族真正的主将,殊不知那主将也是诱饵,不惜暴露身份,引他入险。
两人双双为诱,都引出了自己最想见到的人。
一团白气从景启口中哈出,他笑了,笑的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在笑声中他举起了铁王棍,棍上血迹斑斑,他看着男人,眼中的开心真诚可见。
“大哥!”
诱饵已成,现在就是决断时刻。
“将军!”
马铸秋打马赶来,却被阿日黑一刀拦住,马铸秋提刀格挡,风焱趁机一刀砍中了马铸秋的战马,马腿被一刀砍断,马铸秋就地一滚,躲过了两把砍来的刀,阿日黑和风焱持刀并肩,堵在了马铸秋。
“我主要与将军叙旧。”风焱横刀指向马铸秋,笑的客气“您就别过去打扰了。”
马铸秋突然笑了“你主?你不是血族之将吗?你的主该是那大胡子族长才是,那人是谁?你们族长流落在外的小少主?”
“放肆!”阿日黑斥道“我主金枝之贵,岂能是流民之后!我主乃是”
“是你家将军的故人!”
风焱慌忙将话抢了去,现在还不是暴露主子身份的时候,他道“我敬你也是铁汉子,有没有兴趣弃暗投明,来我主身边效力?”
马铸秋只觉不妙,他逡巡四周,见三大营和血族人打的激烈,再看沙丘之上,铁王棍和长刀无情相撞,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冲后脑勺。
诱饵........所有的一切都是诱饵..........
“你们”马铸秋看着阿日黑和风焱,他这才发现他们身上并没有带着血族的令牌,而且血族那边只有几个小将在混战中苦撑,血族现在处于下势,阿日黑这位大将竟然连看也不看一眼,只管守在那男人身边。
电闪火石间马铸秋反应过来,猛地向后一退“你们是背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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