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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碑 (第2/2页)

景启也看到了他,但一眼没认出人来,直到听见南箕一声莨公公,他才认出这偷馒头的小贼竟然是莨菪。

“莨公公,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明明听说这莨公公昏迷不醒已有多日,还有人传言说他被山丹吓瘫在床,眼看就不行了,怎么一扭头就遇到了他,还可怜到这幅田地。

“奴..才..奴才刚醒。”莨菪被硬馒头划伤了喉咙,一说话嗓子里火辣辣的疼,景启看到了他手里的冷馒头,问道“这醒了怎么不去御前伺候?咱们营中伙食虽然粗糙,但还没到难以下咽的地步,你为什么放着热汤面不吃,却在这啃硬馒头?”

小皇帝最近很生气,一气莨菪僭越冒犯军师,二气莨菪无用,被人吓昏了抬了回来。

莨菪被送回去的当晚被小皇帝扔到了大漠里,硬生生的给冻醒过来,小皇帝留了人看他,但也下了命令,不许给他吃食和马匹,他扛着饿,一步一步从大漠里走回来,回来后又在皇上屋外跪着忏悔一整天,皇上虽然消了气将他留了下来,但没说让人给他东西吃,他知道这是天家责罚,不敢明着吃东西,只能猫在这犄角旮旯啃凉馒头充饥,结果好死不死,又撞见了这对冤家。

而且撞见的似乎也不是时候..............

“殿下自谦了,这营中的厨子真真是好手艺,就是大锅饭也做的香,奴才心里喜欢的很。奴才可不是因为饿才在这啃馒头的,而是不忍糟蹋粮食,趁着看火的空,将这馒头细嚼慢咽,时时谨记粮食不易。”

莨菪胃里饿的直冒酸水,但脑瓜子也不耽误转动,眼睛眨也不眨就把事情圆了过去。

景启可不瞎,看得出莨菪饿得两眼发荒,但他没打算多管闲事,而且眼前这个还欺负过他的阿箕。

“看火?”景启将盔甲随手扔到了地上,问道“你看什么火啊?”

“皇上忧心战事,最近夜里睡得不好,我熬了安神的药,正看着火呢!”

脱了甲自是舒服凉快多了,过堂风吹得景启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南箕招手示意他半蹲,将他微乱的髻拆了,以手为梳重新挽了,莨菪将头低的更狠了,已经快埋到了土里,生怕自己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景启顶着跟刚才没什么分别的发髻,心情好的差点没飞起来,他从袖中掏出了东西扔给莨菪,莨菪抬眸看去,只见自己手边多了一个巴掌大的油纸包裹,隐隐的有肉蒲的香味传来。

莨菪心中微微一颤,红着眼看向景启,此时景启已经带着南箕走出大门,莨菪心中万般感动,最终只说出了一句恭送萧王殿下。

两人打马出了府,景启在前带路,他引着南箕去了内城,但没有走大路,而是去往幽静小巷,七拐八拐后南箕眼前陡然宽敞起来,只见面前出现一条小河,小河不宽,但却难得的清澈,顺着河床淙淙蜿蜒,隐于葱郁密林之中。

景启放满了速度,南箕跟在后面也慢了下来,自来到边关之后他头一次见到如此生机的流水,目光所过之处也不再是漫天黄沙,他终于瞧见了边关的另一面。

浮萍随纹浪轻荡,水畔的小石被细水打磨的光滑圆润,两人走在树荫下,细碎的阳光从枝头落下,洒在两人肩上。

两人顺着河畔慢行,待南箕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进了林子,景启翻身下马,他神秘兮兮的从袖中摸出一支木哨,随着哨声响起,林子深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异响,南箕奇怪的看着景启,景启卖关子不肯说话,他转眸向林子深处看去,只见草丛大力的晃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跑,向着他们快速的跑来。

一匹枣红小马从矮灌中跳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黑影,在它刚跳出来的瞬间南箕还以为那后面跟的是个影子,在仔细一瞧,竟然是匹通体黑亮的小马。

“这是我选中的战马。”景启自豪道“这可是野马的崽,这一批新出的马崽里就属它的性最烈,说来也奇怪,它就跟你的花意玩,其他的小马谁也不理。”

南箕正准备问什么,花意甩着尾巴跑了过来,哈巴狗似的在他身边蹭来蹭去,南箕只觉腿被凉冰冰的东西猛地硌到了,低头一看便笑了“原来是你带坏了赵家的小公子。”

花意脖子上带了一个做工精细的金链子,额头戴着镶金嵌玉的当卢,小耳朵上也带了耳夹,耳夹下挂了两个鲜红的小绸花,随着它的奔跑,绸花在耳朵上晃来晃去,衬得它像个大姑娘一样俊。

景启也想起了那头饱受摧残的丑驴,忍不住笑道“他们的眼光可不是我教的啊!那驴子又老又丑,他们倒是拿宝看待,哪儿像咱们的花意,是真俊!花意,快!把东西给你爹!”

花意甩着尾巴昂着头,露出了嘴里一直叼着的东西,是个做工精致的小木盒,南箕打开木盒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个用绸缎做成的手衣。

“这是鲛月纱,避光避寒,冬暖夏凉。”景启伸手想要摸一摸那黑色的小马,小马偏头躲过,冲他威胁似的打个响鼻,景启手腕一转,落在了花意头上,花意没有反抗,景启欺软怕硬,将花意的鬓毛揉乱成团,小黑马打了个愤怒的响鼻,伸嘴就要咬,景启立刻又缩回了手,小黑马护在花意面前,警惕的看着景启。

花意不知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只晓得小黑马似乎不太开心,它伸着脖子蹭了蹭小黑马,轻舔着它脖间的鬓毛,小黑马紧绷的身子立刻放松,歪着脑袋回蹭着花意,虽然不与景启僵持,但后蹄却瞄准了景启,只要这厮敢动,它就尥蹶子。

“你还敢给老子甩脸子!早晚给你治服帖了!”景启恶狠狠的瞪了小黑马一眼,转身便笑了眸“怎么样?尺寸还合适吗?”

南箕点头“舒服是挺舒服的,可戴着它有什么用呢?”

景启笑了,他突然拉起南箕的手,南箕心中一触,只觉景启手心有些烫,拂羽般的痒从景启指尖传来,顺着手指一路蔓延,他掌心掠过一阵酥麻,慢慢的竟也烫了起来。

“你感觉怎么样?”

南箕猛地回过神来,只见景启竟然把他的手拉到了太阳底下“奇怪,怎么....”

他不是得了阴天乐碰不得阳光的吗?怎么现在......

景启道“你别看这手衣的料子薄,即便是三伏天,只要你戴着它,都不会再犯阴天乐的!”

南箕这才明白过来,景启带着人往林子里走,没走多远南箕便闻到了饭菜浓香,他看向景启,景启做出了请的手势,假模假样道“军师大人,请用膳!”

宫中的御厨果然名不虚传,就是户外的简陋锅灶也能烧出美味佳肴来,一顿饭下来,南箕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景启更是吃的肚子圆滚,躺在斜坡上伸懒腰,南箕拿着水囊要去打水,景启慌忙拉住他。

“你歇着,我来!”

南箕一脸莫名,不过这会子正饱,他也乐得不动弹,景启打了水,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无人后,放下了水囊,冲着河对岸磕了头。

河对岸有座山,山色青如锦绣,被淙淙流水环绕,山顶的茂密中有个不起眼的小土堆,土堆被草色掩盖,隐秘的无人可察,在土堆旁边立着一块石碑,碑上用刀刻了几个字。

生母安阳?琈。

南箕躺在草丛中闭目养神,景启倒是闲不下来,躺在他身边絮絮叨叨个不停,烦的他直想揍他,花意和小黑马在林中追逐玩闹,风穿过两人的衣袖,将青葱年少的笑声送去了山中。

石碑坐落在阳光下,隐匿在林荫中,静静的看着山下的少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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