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四月（4） (第2/2页)
“即使是你觉得很烦，我也不会放弃的。”
“你凭什么这么做？不要将你自己的想法强行压在我的头上啊！”她大声说道，“把书还给我！”
“我不要！”
“我说，把书还给我！”
佳佳离开座位，扑向杨安，打算从他的怀中将书抢回来。明明她有很多种选择。她可以选择放弃这本书，而去看其他书。又或者，她可以听杨安的，稍微休息一下。但是，她并没有在这两个选项当中进行选择。她决定去纠缠，去争夺。仿佛此刻抱在杨安胸前的，并不是一本书，而是她不可放弃的东西——实现她理想的唯一机会，即使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我获得一点的成就，就开始擅作主张。打着为我好的理由，做着我不想做的决定。你以为你这样，真的是在帮我吗？”佳佳恶狠狠地盯着杨安手中的书，怒不可遏。“如果只是家里人对我这样，那也就罢了。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但没有想到，连你居然也这样。我曾经还以为，你能理解我。但是我现在发现，我错了。你和他们没有区别。至少他们还有资格来管我。你呢？”
佳佳说的话深深地刺中了杨安的内心。然而，杨安并没有打算就此气馁。他相信自己抱着的，是佳佳的自我。是一种他不可以放弃的东西。
“无论我有没有资格来管你，看着你现在这个样子，都没有办法让我坐视不管。”杨安坚定地说，“就算你以后讨厌我，恨我，我都不在意。我只希望你现在能够冷静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就够了。”
“还给我！”佳佳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话。抢不到书的她，怒气已经达到了顶峰。她恼羞成怒，情绪开始逐渐失控。随着争执，佳佳的手随手甩向杨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狠狠地打在了杨安的脸上。
“啪！”教室里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
直到自己的手掌狠狠地击在了杨安的脸上，佳佳才从愤怒中惊醒过来。她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没有办法被原谅的事情。她愣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微弱地挤出了几个字：“对不起......”
杨安的脸被佳佳打中后，微微侧向一边，留下一道清晰的红印。他缓缓地转过头，眼神中没有愤怒，却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看着佳佳，眼神中既有失望，也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惋惜。
教室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了时钟行走的响声。佳佳低着头，双手紧扣，对自己冲动而做出来的事情感到非常后悔。杨安静静地看着佳佳，没有说一句话。他满脸的尴尬和迷茫，仿佛只是被佳佳那一巴掌给打蒙了。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啊......”佳佳抬起头。直到这个时候，杨安才重新看到了佳佳那曾经柔弱的眼神。而这个眼神，此刻正在涌入出滚烫的泪水。
直到杨安看到了她眼角流下的泪水，自己才稍微清醒过来。的脸上挂着佳佳的掌痕。但是他似乎没有因此而感到在意。此刻，他的脸上曾经那副面无表情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定而温柔的面庞：“因为我不能让你再这么下去了。我不能让你迷失自己。”
“为什么？你觉得你了解我吗？”佳佳啜泣道，“你不是我的家人。你甚至不是我的朋友！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同学而已啊，你为什么要来管我？你就不能我丢下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我应该要这么做。”
“不，你不应该！你应该把书还给我！我需要继续复习，我不能失败，我不允许我失败！我一定要考上好的大学！”佳佳激动地说，“我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她的眼神，充满了迷茫和失望。而这些情绪，并不是对杨安的，而是对自己的。在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失败了足够多的次数。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来。即使内心坚强，在伤痛中不断愈合，也无法覆盖已经出现的伤疤。她充满对自己的怀疑；充满对家人的怀疑；充满了对世界的怀疑。一次次饱受质疑的她，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杨安的神情在佳佳的哭诉中变得柔和而坚定。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平稳：“我觉得你肯定可以的。”
“不，我不会！我不够好！没有人相信我能考上好的大学！我家人一直都对我的现状感到失望。每当我认为我应该能够得到他们一点点的表扬的时候，现实总是无情地给我一个巴掌。他们总是觉得我要变得更好。而每当我比以前好一些的时候，他们总是觉得我进步的还不够多！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想要我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才能让他们满意啊......”
“并不是这样的。”
“什么？”
“一直以来都有人相信你呀。你的朋友们都相信你。李泛水相信你可以；萧繁星也相信你，不然她不会那么羡慕你；而董小珏一直以来都是最相信你的，不是吗？”杨安说，“你的家人，也会看到你的努力并开始相信你的。你的生活，也将会越来越好。而你只需要怀着希望等待就可以了。”
“我曾经可是班里最糟糕的学生，而现在嘛......我可是在逐渐追随你的脚步哟。”杨安笑了笑，说：“这一切，都是源于希望的力量。是希望告诉我应该怎么去努力争取。而我相信，希望也同样会告诉你同样的事情。”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佳佳低着头，失落地表情并没有在她脸上消失。她说：“我正在离开你啊，在不久的将来，我甚至就再也不会见到你了。过了六月，你就会离开我，就和其他人一样。五年之后，或许你就会忘记我。我只不过是你人生中的一个过客罢了。在那个时候，又有谁会相信我呢？你？又或者是其他人？”
“人生的道路是很长的。或许你说的，确确实实会在以后发生吧。不过，对此，我并不能给你一个肯定或否定的答案。”杨安低着头。他忽然想到了一些过往的事情，想到了那段自他从小到大以来，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一直以来，我对她的了解仅仅存在于我那为数不多的记忆当中。到了现在，甚至她的脸庞，我都已经难以记住了。既然我连我最爱的人的都难以想起，或许我在不久的将来同样会把你给忘记吧。”杨安轻声说着，但是说出来的每个词每个字，都无比沉重。话说完，脸上逐渐流露失落的神情。或许，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办法释怀吧。
“在妈妈即将离世之前，她托人帮我买了一盆小仙人掌，送给了我。并希望我能够好好照顾好那盆小仙人掌，待它要好像对待妈妈自己一样。我当时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按照妈妈说的话，一直以来对那盆小仙人掌关爱有加。有太阳的时候，我会把它拿去晒晒太阳，吸收一下紫外线。在下雨的时候，我又会将它拿进屋子来，让它免受风雨的影响。”杨安说着，脸上浮现出了略带满意的微笑，“我对待那盆小仙人掌，就好像对待自己的妈妈一样。或许我已经将对于母亲的爱，抒发在那盆小东西身上了吧。”
“有一天晚上，我发现那个小仙人掌上长了一朵很漂亮的花。那花小小的，呈漏斗状，但是一看就能让人觉得是朵十分特别的花。那花瓣呈白色，花蕾绿绿的，娇小可爱。我记得当时看到这一幕后十分开心，并十分期待第二天还能够看见它。但是一到第二天的早上，我才发现它的美丽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十分难看的枯萎花瓣。”杨安淡淡地说，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当时那番景色。“后来我才知道，这种花原来就是昙花，它的生命通常只有几个小时，转瞬即逝。不过我还是心里抱有一丝希望，我觉得可能在之后还能再见到它。”
“于是乎，我每天都好好照顾它，给它浇水，为它除虫。但是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能再看到花的影子。我当时还曾经为此感到难过，失去了信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可能是因为我觉得，这盆小东西是妈妈送的，妈妈一定会能够让我再次看到它的。所以我依然没有放弃好好的照顾这盆小东西。直到几年后的夏天，我又再次看到了在那棵仙人掌上又长了个小花苞。在那一刻，我才能够真正的感受得到，希望带给我的力量。”
“其实是像昙花这种那么脆弱、那么短暂的生命。它也会有再次开花的时候的。”杨安看着佳佳。那个眼神，让佳佳感受到了温暖，那是一副多么温柔的眼神啊。“那么，佳佳也一定能够获得绽放的时刻吧！”
“......”佳佳默默地看着杨安，没有说话。
“我想告诉佳佳的是。无论时间多长，美丽的东西一定会再次显现的。你的朋友们将会继续爱着你，你的家人也一定会开始相信你。你的未来一定会变得跟花蕾一样美丽。而你需要的就是心怀希望，静静等待。这也是我们一直以来坚持奋斗的东西。”杨安露出淡淡地微笑，说道：“我曾经可是班上最糟糕的学生呢。但是现在，我已经要尝试成为比你更好的学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来自于希望啊。正是因为希望，带领着我一直努力。那我也相信，希望也一定能带给你相同的东西。”
杨安说完，自己微微地低下了头。或许，他又怀念起了自己最爱的人吧。即使这个人已经不在了，她也是最好的，也是最能够治愈自己的。这种温暖，这种爱，是谁也没有办法能够替代的。而如今，他也希望妈妈给自己的爱，能够分享给其他人吧。
他抬起头来，看着佳佳。佳佳此刻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迷茫，没有失落。此刻的她，因为保持的平静，而变得无比的美丽。原本在眼中的泪水，在此刻，也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感激的光芒。
“对不起......”佳佳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刚才那一下，是我不好。真的非常抱歉！”说完，她深深的向杨安鞠了一个躬。
“也对不起，让你因为我回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佳佳说着。
“但是，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事......”佳佳抬起头，看到了杨安的脸颊。此刻的脸颊上的掌印，依然泛着红。看到这样，一股羞愧感，让她想要闭上眼睛。只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再次选择逃避。“谢谢你，让我平静了下来。让我的内心恢复了宁静。谢谢。”
“我只是希望能够帮到你。”看到佳佳能够振作起来，杨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是由于一笑，拉扯到了被掌肿的脸，让他露出了一点点痛苦的表情。这个表情，让佳佳感到了担忧。
“放心啦，我还好。等一会就没那么疼了。”杨安笑了一笑。
佳佳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自己的脸颊，说道：“没想到竟然还真的要去医务室了。如果可以，请让我陪你去吧。”
杨安默默地点了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们两个在渐渐西斜的太阳下，走向远处的医务室。他们两个的距离，似乎比以往，要亲近了一些。
太阳的阳光洒下金色的余晖，照亮了整个校园。教学楼的闹铃响起，那是晚自习的铃声。在校园各个角落的学生们，因为这个铃声而从各个角落聚集而来。他们，有的因为铃声，只能愁眉苦脸地走向教室，满怀失望地离开自己原本正在玩耍的地方；有的因为铃声，加快了前往教室的步伐；有的则是没有在意，继续沉浸在属于自己的青春当中。
无论怎么样，这是只属于他们快乐的时光，是他们无拘无束，自由快乐的日子。是如此的珍贵且短暂。似乎正如同那朵昙花一样，转瞬即逝。但或许，这种只属于他们的快乐回忆，将会在他们的记忆中，不断绽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