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栊翠庵品茶赏梅花雪水 怡红院刘姥姥误闯惹趣事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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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刘姥姥两只手比划着说道：

“花儿落了就能结出个大倭瓜来。”

众人听了都哄堂大笑。

喝完了面前的酒，刘姥姥又打趣说：

“跟你们说实话吧，我的手脚笨，又喝了不少酒，真怕不小心把这瓷杯子打碎了。”

“要是有木头杯子，给我拿一个来，就算失手掉在地上也摔不坏。”

众人听了，又笑了起来。

凤姐听她这么说，赶忙笑着说：

“真想要木头杯子的话，我这就去取来。”

“不过有一点得先说好：

这木头杯子可和瓷杯子不一样，它们都是成套的，一定要把一整套都喝完才行。”

刘姥姥听了心里琢磨：

“我刚才不过是说句玩笑话，没想到她真有。”

“我以前在村里那些富贵人家赴宴，金杯银杯都见过，可从来没见过木头杯子。”

“哦！我明白了，大概是小孩子们用的木碗，无非是想哄我多喝几碗酒罢了。”

“管它呢，反正这酒喝着像蜜水一样，多喝点也不怕。”

想完就说：

“取来再说吧。”

凤姐便吩咐丰儿：

“到前面里间屋，书架子上有十个竹根套杯，你去取来。”

丰儿答应着刚要去，鸳鸯笑着说：

“我知道你那十个杯子还小了些。

况且你刚才说的是木头杯子，这会儿又拿竹根的来，看着不太好看。

不如把我们那里用黄杨木根整个挖出来做成的十个大套杯拿来，灌她十杯。”

凤姐笑道：

“那更好了。”

鸳鸯果然让人去取来了。

刘姥姥一看，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十个杯子，依次由大到小排列，最大的那个足有小盆子那么大，最小的第十个也有平常手里拿的杯子那么大；

喜的是这些杯子雕刻得极为精美奇妙，上面清一色雕刻着山水、树木、人物，还有草字和图印标记。

她赶忙说：

“拿个小的来就行了，要这么多干嘛？”

凤姐笑道：

“用这种杯子可没有只喝一个的道理。

我们家因为没有酒量这么大的人，所以没人敢用它。

姥姥既然想要，好不容易找出来了，一定要挨着个儿喝一遍才行。”

刘姥姥吓得连忙说：

“这可不敢。好姑奶奶，饶了我吧。”

贾母、薛姨妈、王夫人都知道刘姥姥年纪大了，经不住多喝，赶忙都说：

“别让她多喝了，就喝这头一杯吧。”

刘姥姥说：

“阿弥陀佛！

我还是用小杯喝吧。

把这大杯收起来，我带回家去慢慢喝。”

这话又把众人逗笑了。

鸳鸯没办法，只好让人斟满了一大杯，刘姥姥双手捧着喝了起来。

贾母和薛姨妈都说：

“慢点喝，别呛着了。”

薛姨妈又让凤姐给刘姥姥夹点菜。

贾母笑着说：

“你给她夹些茄鲞尝尝。”

凤姐听了，就照着做，夹了些茄鲞送到刘姥姥嘴里，然后笑着说：

“你们天天吃茄子，也尝尝我们做的茄子味道好不好。”

刘姥姥笑着说：

“别哄我了，要是茄子能做出这种味道，我们也不用种粮食了，只种茄子就行了。”

众人笑道：

“真的是茄子，我们绝不哄你。”

刘姥姥惊讶地说：

“真的是茄子？我白吃了半天。姑奶奶，你再喂我点，我仔细嚼嚼。”

凤姐果然又夹了些放进她嘴里。

刘姥姥仔细嚼了半天，笑着说：

“虽然有一点茄子的香味，但还是不太像茄子。快告诉我是怎么做的，我也学着做来吃。”

凤姐笑道：

“这也不难。

你把刚摘下来的茄子去皮，只要净肉，切成碎丁子。

用鸡油炸一下，再把鸡脯子肉、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和各种干果子都切成丁子。

用鸡汤煨干，再用香油收一下，最后加上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实。

要吃的时候拿出来，用炒的鸡瓜一拌就行了。”

刘姥姥听了，摇头吐舌地说：

“我的佛祖啊！得十来只鸡来配它，怪不得这么好吃呢！”

一边说笑，一边慢慢喝完了酒，还一直仔细把玩着那个杯子。

凤姐笑道：

“还没喝尽兴呢，再喝一杯吧。”

刘姥姥赶忙说：

“可不行，再喝就要醉死了。

我因为喜欢这杯子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鸳鸯笑着说：

“酒也喝完了，到底这杯子是什么木头做的呢？”

刘姥姥笑道：

“也难怪姑娘不认识，你们住在这富贵人家，哪里认得木头呀！

我们成天和树林子打交道，困了就枕着木头睡，累了就靠着木头坐，荒年的时候饿了还吃木头呢。

眼睛里天天见，耳朵里天天听，嘴里天天讲，所以好歹真假我还是能认出来的。

让我认一认。”

说着，就仔细端详了半天，说：

“你们这样的人家肯定不会有那种贱东西，要是容易得到的木头，你们也不会留着了。

我掂着这杯子挺沉的，肯定不是朽木，一定是黄松做的。”

众人听了，又哄堂大笑起来。

这时，一个婆子走来问贾母：

“姑娘们都到藕香榭了，请问老太太，现在就开始表演呢，还是等一会儿？”

贾母赶忙笑道：

“哎呀，我倒把她们忘了，那就让她们开始演吧。”

那个婆子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就听到箫管和笙笛的声音悠扬地传来。

此时正是风清气爽的时候，那乐声穿过树林，越过水面飘过来，让人自然而然地感到心旷神怡。

宝玉最先忍不住，拿起酒壶斟了一杯，一口喝光了。

又斟上一杯，刚要喝，就看见王夫人也想喝酒，让人换暖酒来。

宝玉连忙把自己的杯子捧过去，送到王夫人口边，王夫人就在他手里喝了两口。

等暖酒来了，宝玉又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王夫人拿起自己的暖酒壶离开座位，众人也都站了起来，薛姨妈也站起身。

贾母赶忙让李纨、凤姐二人接过酒壶，说：

“让你姨妈坐下，大家才方便。”

王夫人听了这话，才把壶递给凤姐，自己回到座位上。

贾母笑道：

“大家都喝上两杯，今天可真有意思。”

说着拿起酒杯让薛姨妈喝，又对湘云、宝钗说：

“你姐妹俩多喝一杯。你林妹妹虽然不太会喝酒，也别放过她。”

说着自己先干了一杯。

湘云、宝钗、黛玉也都干了杯。

这时刘姥姥听着这般美妙的音乐，又喝了酒，越发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宝玉离开座位走到黛玉身边，笑着说：

“你瞧刘姥姥的样子。”

黛玉笑道：

“当年舜帝的音乐一演奏，各种野兽都跟着跳舞，如今刘姥姥就像一头牛罢了。”

众姐妹听了都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音乐停了，薛姨妈起身笑着说：

“大家的酒想必也都喝得差不多了，先出去走走散散心，再回来坐吧。”

贾母也正想出去走走，于是大家都起身，跟着贾母四处游玩。

贾母想带着刘姥姥解解闷，就拉着她在山前树下逗留了好一会儿，还跟她介绍这是什么树，这是什么石头，这是什么花。

刘姥姥一一记住了，又对贾母说：

“没想到城里不仅人尊贵，连鸟儿也尊贵。

偏偏这些鸟儿到了你们这儿，也变得俊俏了，还会说话了。”

众人不明白她的意思，就问是什么鸟儿变俊了、会说话。

刘姥姥说：

“那廊下金架子上站着的绿毛红嘴的是鹦哥儿，这个我认识。

可那笼子里的黑老鸹子怎么长出凤头来了，居然也会说话呢。”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只见丫头们来请大家吃点心。

贾母说：

“喝了两杯酒，倒也不觉得饿了。

也好，就把点心拿到这儿来，大家随便吃点吧。”

丫头们就抬了两张高几过来，又端了两个小捧盒。

打开一看，每个盒子里有两样点心：

一个盒子里是两种蒸食，一样是藕粉桂糖糕，一样是松瓤鹅油卷；

另一个盒子里是两样炸的点心，一样是只有一寸来大的小饺儿……

贾母问是什么馅的，婆子们赶忙回答说是螃蟹馅的。

贾母听了，皱着眉头说：

“这会儿正觉得油腻呢，谁吃这个呀！”

另一样是奶油炸的各种小面果子，贾母也不喜欢。

贾母让薛姨妈吃，薛姨妈只挑了一个卷儿尝了尝，把剩下的半个递给丫头了。

刘姥姥见那些小面果子都小巧玲珑、各式各样的，就挑了一个牡丹花样的，笑着说：

“我们乡下最手巧的姑娘，用剪子也剪不出这么好看的纸样来。

我又爱吃又舍不得吃，包点回家去，给她们做花样子也好。”

众人都笑了。

贾母笑道：

“等你回家的时候，我送你一坛子。你先趁热吃这个吧。”

其他人不过挑自己爱吃的一两样就罢了；

刘姥姥本来没吃过这些东西，而且这些点心都做得小巧精致，不显得堆得满满的，她和板儿每样都吃了一些，半盘子就下去了。

剩下的，凤姐又让人攒了两盘，连同一个攒盒拿去给文官等人吃了。

忽然奶妈抱着大姐儿来了，大家逗她玩了一会儿。

大姐儿正抱着一个大柚子玩，忽然看见板儿抱着一个佛手，就也想要佛手。

丫头们哄她去拿，大姐儿等不及，就哭了起来。

众人赶忙把柚子给了板儿，把板儿的佛手哄过来给了大姐儿，这才罢了。

板儿因为玩了半天佛手，这会儿又两手抓着些面果子吃。

忽然又看到这柚子又香又圆，觉得更好玩，就把它当球踢着玩，也不要佛手了。

当时贾母等人喝完茶，又带着刘姥姥来到栊翠庵。

妙玉赶忙迎了进去。

到了院子里，看到花木长得很茂盛，贾母笑道：

“到底是修行的人，没事经常打理，比别的地方好看多了。”

一边说一边往东禅堂走去。

妙玉笑着往里请，贾母说：

“我们刚吃了酒肉，你这儿有菩萨，冲撞了可就有罪过了。

我们在这儿坐坐，把你的好茶拿出来，我们喝一杯就行。”

妙玉听了，赶忙去煮了茶来。

宝玉留心看妙玉会怎么做，只见妙玉亲自选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着一个成窑五彩泥金小盖钟，捧给贾母。

贾母说：

“我不喝六安茶。”

妙玉笑着说：

“知道。这是老君眉。”

贾母接过来，又问是什么水。

妙玉笑着回答：

“是去年存的雨水。”

贾母喝了半盏，就笑着递给刘姥姥说：

“你尝尝这茶。”

刘姥姥接过来一口喝完，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