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林潇湘魁夺菊花诗 薛蘅芜讽和螃蟹咏2 (第2/2页)
窗隔疏灯描远近，篱筛破月锁玲珑。
寒芳留照魂应驻，霜印传神梦也空。
珍重暗香休踏碎，凭谁醉眼认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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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光芒层层叠叠，悄悄地在园中小径中移动。
窗户隔着稀疏的灯光描绘出远近不同的景象，篱笆筛过破碎的月光锁住了玲珑的光影。
寒菊的芬芳留下光彩魂魄应会停留，霜痕传递出的神韵连梦境也是空的。
郑重珍惜那暗暗的香气不要踏碎，任凭谁醉眼朦胧地辨认。
菊梦 潇湘妃子
篱畔秋酣一觉清，和云伴月不分明。
登仙非慕庄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
睡去依依随雁断，惊回故故恼蛩鸣。
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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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笆畔的秋菊酣睡一觉后神清气爽，与云月相伴显得迷蒙不清。
想要成仙并非羡慕庄生梦蝶，怀念过去还去追寻与陶渊明的约定。
睡去时在梦中依恋地随着远去的大雁而思绪中断，惊醒后屡屡被蟋蟀的鸣叫所烦恼。
醒来时心中的幽怨向谁诉说，只有那衰草寒烟蕴含着无限的情思。
残菊 蕉下客
露凝霜重渐倾欹，宴赏才过小雪时。
蒂有馀香金淡泊，枝无全叶翠离披。
半床落月蛩声病，万里寒云雁阵迟。
明岁秋风知再会，暂时分手莫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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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凝结寒霜浓重，（菊花）渐渐倾斜，宴赏刚过小雪时节。
花蒂还留有余香，金色已黯淡，枝条上没有了完整的叶子，绿色也已散乱。
半床落月照着，蟋蟀声中透着病弱，万里寒云里，雁阵迟缓。
明年秋风起时知道会再次相见，暂时分别不要相思。
众人看一首就称赞一首，彼此不停地互相夸赞。
李纨笑着说道：
“等我来个公正的评价。”
“通篇来看，各有各人的警句。”
“今天公正评价：《咏菊》排第一，《问菊》排第二，《菊梦》排第三，题目新，诗也新，立意更新颖，没办法不得不推举潇湘妃子为第一了。”
“然后《簪菊》《对菊》《供菊》《画菊》《忆菊》依次排后。”
宝玉听说，高兴得拍手叫道：
“太对了，太公道了！”
黛玉说道：
“我那首也不好，到底还是过于纤巧了些。”
李纨说道：
“巧是好的，不显露堆砌生硬。”
黛玉说道：
“依我看来，头一句好的是‘圃冷斜阳忆旧游’，这句背面傅粉。‘”
“抛书人对一枝秋’已经绝妙，把供菊说完，没地方再说，所以反过来想到还没折没供之前，意思深刻透彻。”
李纨笑着说道：
“确实如此说，你的‘口齿噙香’一句也比得上了。”
探春又说道：
“到底还是要算蘅芜君沉稳，‘秋无迹’‘梦有知’，把这个忆字渲染得极好。”
宝钗笑着说道：
“你的‘短鬓冷沾’‘葛巾香染’，也就把簪菊形容得没有一点遗漏了。”
湘云说道：
“‘偕谁隐’‘为底迟’，真真是把菊花问得无言以对。”
李纨笑着说道：
“你的‘科头坐’‘抱膝吟’，一时间也舍不得分开，菊花要是有知觉，也必定厌烦了。”
说得大家都笑了。
宝玉笑着说道：
“我又落第。”
“难道‘谁家种’‘何处秋’‘蜡屐远来’‘冷吟不尽’，都不是访？‘”
“昨夜雨’‘今朝霜’，都不是种不成？”
“只是比不上‘口齿噙香对月吟’‘清冷香中抱膝吟’‘短鬓’‘葛巾’‘金淡泊’‘翠离披’‘秋无迹’‘梦有知’这几句罢了。”
又说道：
“明天有空了，我一个人作出十二首来。”
李纨说道：
“你的诗也好，只是不如这几句新奇巧妙罢了。”
大家又评价了一番，又要了热螃蟹来，就在大圆桌子上吃了一回。
宝玉笑着说道：
“今天持蟹赏桂，也不能没有诗。”
“我已经吟成，谁还敢作呢？”
说着，就急忙洗了手拿起笔写出来。
众人看道：
持螯更喜桂阴凉，泼醋擂姜兴欲狂。
饕餮王孙应有酒，横行公子却无肠。
脐间积冷馋忘忌，指上沾腥洗尚香。
原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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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蟹螯更喜爱桂花树下的阴凉，泼醋擂姜让人兴致狂放。
贪吃的王孙应该有酒，横行的公子却没有心肠。
肚脐间积聚的寒气让人馋得忘了忌讳，手指上沾了腥味洗了还是很香。
原本是为了世人满足口腹之欲，苏东坡曾笑一生为此忙碌。
黛玉笑着说道：
“这样的诗，要一百首我也能写出来。”
宝玉笑着说道：
“你这会儿才力已经用尽，不说自己能不能作了，还贬低人家。”
黛玉听了，并不回答，也不思考，提起笔来一挥而就，已经有了一首。
众人看道：
铁甲长戈死未忘，堆盘色相喜先尝。
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
多肉更怜卿八足，助情谁劝我千觞。
对斯佳品酬佳节，桂拂清风菊带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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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的译文如下：
身披铁甲但还未曾忘却征战，将螃蟹盛在盘中高兴地先品尝。
蟹螯如同白玉双双饱满，蟹壳凸起来红脂块块鲜香。
肥美的蟹肉更怜爱你那八只脚，谁劝我多饮几杯酒来增添情趣。
面对这样的美味佳品来酬应佳节，桂花拂过清风，菊花带着秋霜。
宝玉看了正在喝彩，黛玉却一把撕了，让人拿去烧了，笑着说道：
“我的不如你的，我烧了它。”
“你的那个很好，比刚才的菊花诗还好，你留着给人看。”
宝钗接着笑着说道：
“我也勉强写了一首，未必好，写出来逗大家一笑罢了。”
说着也写了出来。
大家看时，写的是：
桂霭桐阴坐举觞，长安涎口盼重阳。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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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桂花飘香、梧桐阴浓的环境中坐着举杯饮酒，京城那些馋嘴的人们盼望着重阳节到来品尝螃蟹。
眼前的道路不分纵横，螃蟹壳里只有表面的春秋却徒然有黑黄的颜色。
看到此处，众人都忍不住叫好。
宝玉说道：
“骂得真是痛快！”
“我的诗也应该烧掉了。”
接着又看下面写的是：
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
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馀禾黍香。
酒不能压下蟹的腥味还得用菊花，蟹性寒为防积冷一定要用姜。
如今落入锅中做成食物又有何益处，月光下的水浦空留着禾黍的香气。
众人看完之后，都说这是写食蟹的绝佳诗作。
这些小题目，原本就应该蕴含深意才称得上是大才，只是讽刺世人太过辛辣了些。
正说着，只见平儿又进园来了。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