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人间:五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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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姝一躺就是一个下午,洪父进去看了两趟,见她一动不动蒙着被子,叹了两声出去。
傍晚的时候,被退亲男方闻讯赶来,让洪姝出来还钱。
洪姝没有完全睡着,她在半醒半眠之中听到外头乱哄哄,很快她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一掀被子,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重一脚轻一脚出去。
只见洪母叉着腰,大声漫骂,那张口喷出来的沫星子到处飞溅。
大哥光着膀子,梗红了脖子,据理力争。
洪父难得有气势一回,横在大哥跟对方带来的人之间阻止一触即发的怒焰。
洪姝出现的时候,正吵的不可开交的众人突然静下来。
于是,一幕诡异的画面呈现出来;头发蓬乱,额头带伤,一脸污血,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交纵脸颊和鼻梁的洪姝。此时她就像千年罗刹,阴恻恻注视众人,而且往日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也是又肿又丑,大小不一。
众人鸦雀无声看着惨不忍睹的小个子女孩。
这时,洪姝开口说:“你们是来钱,还是来要命?”
她不知道自己之前嚎哑嗓子,这么嘶沙沙地讲话,跟鬼叫似的。
还是洪母的堂叔看不下去,他摇头叹气,指着洪母半晌,说了一句:“你可真狠心!”
他摆手,冲着带过来的几个人消停,又回头对不成人样的洪姝说:“攒多少还多少,今年年底还清吧,我也算仁至义尽,这名声都坏了,你也不好许配人家。”
说着,他扯着呆愣的儿子,就是跟洪姝订亲的,按辈分该喊堂舅的男人,边走边说:“造孽哟造孽!”
那男人一步一回头,可能他不敢相信几个月前还是容貌端正的女孩,怎么一下子变成这副鬼样子?
周围一圈看热闹村子的人,低咕着散开,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都在议论洪姝惨烈的面目是怎么造成的?
有人说这是洪母下的狠手,往死里揍,大有毁容的绝决。有人则认为那泼猴怎么可能束手顺受洪母的毒打,恐怕她性子烈,自己要死要活弄的。
待众人都散了,洪父一屁股跌在地上,半天哼哼唧唧起不来,刚才的场面差点吓死他。
大哥朝洪姝呸了一口,边扶起洪父边骂她:“你个丧门星,没几天安生的日子,就要作妖又威,看你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洪姝盯着他,扯出比哭还丑的笑,说是笑,其实就咧了咧嘴,痛的她几乎流泪。所以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嘿嘿两声,又沙又粗,还伴喘气。
大哥厌恶地皱眉,感觉这只泼猴变成深山老妖似的,令人又厌又惧,又恨又忌。
洪姝没有说话,她转身进去,但走了很慢,佝着背,瞧着怪别扭的姿势。
也许是洪姝的鬼样子唬住了堂叔一家人,洪母难得没有劈头盖脸骂她。提提裤腿,往一旁的凳子坐下,太阳穴突突地跳,弄的她脑仁发疼。
洪姝挨进里屋,硬撑着到床边,已经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洪父端了一碗稀饭进来,这才发现不对劲,赶忙扶起她,掐着人中,洪姝缓了一口气,吁出声来。
当晚,洪姝高烧不退,洪父守了一夜。
她昏昏沉沉说起胡话,时而哭着喊奶奶,时而喃喃呓语要爷爷抱抱她。
洪父这才想起,领回洪姝的时候,她爷爷还在,见她虽然一脸皱巴巴,明显长的不讨人喜,但一双乌黑大眼睛眨着冲他笑。
她爷爷早年间是个教书匠,颇有几分文采,只是后来犯了事,关了几年监狱,落下一身疾病。
她爷爷干不了重活,只能帮村上的人写写家书,状纸,春联,贴补家用。
而家里的体力活都压在她奶奶肩上。
她爷爷当年给她取名单字一个姝,寓意聪慧娴静,寄予美好的希望。
谁知,洪姝却成了让人嫌弃厌烦的泼猴。
她爷爷在她五岁时走的,难为她还记得爷爷。
也是,她爷爷挺疼她的,闲时,抱着她往膝一坐,开始给她讲天南地北的故事。
洪父想着,竟湿红了眼。
早上洪姝醒来,浑身乏力,她摸出枕头下的小镜子,见额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起来,脸上的血污也洗净,鞭痕也涂上药膏,阵阵清凉,缓解了疼痛。
洪姝撑着坐起来,她知道是洪父弄的,自小她生病或摔伤了,都是洪父悉心照顾她。
他性子懦弱,且怕事,一生碌碌无为。洪母稍微大点嗓门吼叫,他的脸色就煞白了。
洪母越泼辣,他越怯懦,在洪姝记忆里,家里从来没有一件事是他能拿主意或能说上话的。
洪姝知道他心里其实是不忍的,但无能为力,自己尚且活的艰难,还能用什么心疼她。
不过是,惺惺相惜罢了。
就像洪姝心里并没有瞧不起他,只是可怜他,半生无为,活的毫无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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