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咱这回回去就是万元户了吧? (第2/2页)
陈大河拽着柱子钻进售票厅。
水泥地上黏着瓜子壳和烟头,墙上的列车时刻表被糊了层油灰。
柱子仰头看那密密麻麻的铅字,突然指着\哈尔滨\三个字小声道:
\这不中啊!我二舅说城里人专宰生瓜蛋子!\
陈大河把两张硬板票拍在他手心:\宰也宰我这老梆子!等会上了车……\
话没说完,进站口的铁闸门哗啦升起,人群像开闸的冰棱水般涌向站台。
陈大河拽着柱子挤进绿皮车厢时,过道里塞满了鼓囊囊的麻袋和柳条箱。
穿军大衣的正跟乘务员扯皮:\我这山货不占座!\
说着掀开麻袋露出油亮的松子,惹得几个戴前进帽的老头直咽口水。
\37号!这儿!\
陈大河用胳膊肘顶开个抱孩子的妇女,把柱子按进墨绿色人造革座椅。
椅背上的网兜里插着搪瓷缸,缸身上\先进生产者\的红字已经褪成粉红。
对面穿中山装的中年人正拿钢笔在《人民文学》上划重点,眼镜腿缠着白胶布。
柱子刚想摸座椅下的暖气管,被陈大河一巴掌拍开:\烫手!\
话音未落,车厢连接处突然喷进股煤烟味,呛得他直咳嗽。
穿铁路制服的乘务员推着铝皮小车吆喝:\茶叶蛋两毛!烧饼一毛五!\
\要俩!要俩!\
柱子掏出皱巴巴的毛票,换来油纸包着的烧饼刚咬两口。
突然瞪圆眼睛:\妈呀!这铁椅子会转!\
原来前排旅客调转座椅方向,四个穿劳动布工装的汉子掏出扑克牌甩得啪啪响。
陈大河踹了他一脚:\土包子!这叫活动座椅!\
说着掏出锡酒壶灌了口,酒气混着车厢里的旱烟味直冲脑门。
后排抱孩子的妇女突然尖叫:\谁摸我鸡蛋!\
网兜里探出只脏手,攥着鸡蛋就往军大衣里塞。
柱子刚要起身,被陈大河按住:\少管闲事!\
话音未落,穿蓝布褂的乘警晃着手电筒过来,胶皮棍敲得椅背咚咚响:
\注意保管随身物品!\
车厢忽然晃荡着启动。
柱子脸贴在起雾的车窗上,看站台上挥动的红绿旗渐渐后退。
卖冰棍的老太太追着火车跑,棉鞋在雪地里打滑的滑稽样惹得他嘿嘿直乐。
陈大河掏出硬板车票插进座椅上方的铁夹,票根上赫然印着\山河屯-哈尔滨 2.40元\。
\狗日的涨价了!\
他肉疼地骂了句,转头看见柱子正跟斜对面的红围巾姑娘搭讪:\妹子这毛线活真好!\
人家织的绒线裤被他夸成花,气得姑娘摔了竹针:\流氓!\
陈大河揪着柱子耳朵扯回来:\再撩骚给你踹茅坑蹲着!\
突然瞥见车厢尽头闪过戴红袖箍的身影,连忙把装汇票的毡靴往座椅底下踢了踢。
广播里突然炸响《祝酒歌》,盖住了列车轮轨撞击的哐当声。
柱子突然凑近陈大河耳边:
\咱这回回去就是万元户了吧?听说公社要发大红奖状呢!\
陈大河望着窗外掠过的白桦林,玻璃映出他嘴角的笑纹:\嗯呐,村里头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