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深夜酒馆 (第2/2页)
诺约说:“从来无人在意我,你为何如此上心?”
律行说:“改天验次血,血型相同的话,给我输一管,看我能否也像你这样,长生不老。”
诺约笑了,说:“长生不老?开玩笑。”律行严肃地说:“我是认真的。”
诺约笑着说:“我的血又不是神仙血。”
律行说:“可以试试,拿根针来。”女佣起身去拿针了。
诺约说:“当真要扎我?”律行说:“又不疼。”
女佣很快就把针拿来了,细长无比。
律行说:“请吧。”
诺约沉思良久,还是接过针来,往左手中指一戳,律行和女佣都愣住了。
诺约的中指,沁出的是如同花树身上的白色乳汁。
诺约也感觉很惊讶,说:“我的血变异了?”律行赞叹说:“血都和所有人不一样。”把细针蘸了一点血液,放鼻子下一闻,有一种相当奇特的芬香。
诺约擦掉中指的血液,说:“怪事。”
律行问:“你曾经有否感觉什么不适?”诺约说:“不曾难受。”
律行说:“搞不好,你的血就是宝贝。”
诺约说:“还是说说,被我自己遗忘的过去吧。”
律行说:“五十年以前,你来找我,说受了你女友雨雪霏的嘱托,和我研究挣钱,那时我们喝得痛快,我还送你回家,记不记得?”
诺约说:“雨雪霏?”
律行说:“后来,我想了一想,合伙开了深夜酒馆,主要我在经营,你也忘了?”
诺约说:“我好像记得雨雪霏这个名字。”
律行说:“那时候我们三人很熟,她还有个闺蜜,前两年病死了。”
诺约说:“你继续说。”
律行说:“那一晚你们去找她闺蜜,她约会去了,你们便在那个租房里等。后来,电线失火,房子着了,你俩无处可逃,也许是雨雪霏为了救你,把你从三楼推了下来,而她在火中烧死了。
你从三楼坠落以后,被送去急诊室,昏迷了十年。后来深夜酒馆挣钱了,我把你送至国外,医治了一年,你才苏醒。但是,那时候起,你仿佛就失忆了。”
诺约闻听,蓦然想起白雪迷宫神庙的大火,说:“我印象中是有一场大火。”
律行说:“回来以后,你就天天酗酒,也不回燕雀巢邸住。每晚深夜,拎着酒瓶不知哪里去。我是说了你几句,你居然就彻底失踪了。整整失踪了二十年。”
诺约说:“有这种事?”
律行说:“现在这些,都是酒馆挣的。后来你又回来了,像一个野人,跟乞丐没有区别,还非常凶狠,我只好送你去精神病院。你在那里住了三年。
嘴巴不是念叨着雨雪霏,就是耶妮娅,我怀疑你是精神病无疑。但是三年后,你又无故失踪了。”
诺约说:“耶妮娅,同样一个熟悉的名字,却想不起来她是谁。”
律行问:“那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诺约说:“我只记得一个像白雪的迷宫。”
律行说:“回来就好了,改天陪我去验血,不过,你变化很大,——我是说,你几乎没变。
深夜酒馆已经有专业团队经营,你也是创始人,虽然从来没有参与。不过,我们是有合同的。”
于是,律行起身,出去了大概半个时辰,才拿来一张陈旧的纸,那是五十年前两人合作的合同。
诺约说:“我徒劳无功,合同你还是撕了吧,深夜酒馆什么的,你都拿去。那本来就属于你的。”
律行说:“那怎么可以?我会让会计算下你应得多少。你看,我都垂垂老矣了,和你没办法比,你还年轻。”
诺约说:“我不是和你同岁吗?”
律行说:“该给你的给你,你只需验下血,看与我是否血型一致,我也沾你的光,托你的福,多年轻几年。”
诺约说:“你为何如此执着?”
律行说:“富贵已经有了,就缺长寿,在死亡面前,富贵就是浮云。我若能像你一样,富贵才会长久。”
诺约说:“闻所未闻。我的血如何能让你长寿?”律行说:“凡事总得试试。”
诺约说:“我估计你是《封神榜》看多了。”
律行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诺约说:“我总觉得你这种想法很离谱,超出了人类想象的范畴。”
律行说:“只要你答应,我会让你满意的。”诺约说:“我已经说了,深夜酒馆与我无关,反而是倒欠了你不少酒钱。”
律行说:“当时你也投资了一半本金,不可能说你倒欠酒钱。就是你把深夜酒馆的酒都喝光了,也没有人会多说一句话。”
诺约说:“这相当于不劳而获。”
律行笑着摆摆手,说:“这是商业规则。”
诺约说:“我突然想起,我似乎还真当过一段时间野人。”
律行说:“我是《封神榜》看多了,你是《史前人类》看多了。”
诺约说:“真是费解。估计我是喝坏脑子了。”
律行说:“如果你再失踪几年,回来我估计就去见我太公了。”
诺约陷入沉思,说:“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乜事?”
律行说:“我知道都已经告诉你了。”
诺约起身,说:“我确实对这里很陌生,我到处去走走。”
律行叫人拿来一只手机,连同充电器,递给他,说:“不要让我找不到你,拿着,方便联络。再派一个司机,专门服务你出行。想去哪里,和他说就行。”
诺约说:“好吧。”
另一个司机,已经恭候在别墅门口,诺约上车,说:“回深夜酒馆吧。”
司机点头,又送他回到深夜酒馆。
诺约并没有进去,因为里面很吵闹,原本是打算继续睡觉的,一看情形,更睡不着了。
他让司机自己安排活动,已经不需要用车了。独自一人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随便转悠。
也许,这世上,曾经确实有过一个名字叫雨雪霏的女子,在烈火和陨落中让他成为了一个酒中英雄。
被遗忘的无数个细雨弥漫的深夜,独自拎着酒瓶走过清冷的长街,只有偶尔经过此地时,才会停下脚步。
小巷静静地存在于那里,无视往来的人群。沿着轻微弯曲的斜坡,小巷是那样的漆黑与幽暗。
故事都不见了。诺约凝望那小巷的深处,疑心所有的岁月都从此处流走,时间正是在此消逝。
刚刚慢慢走向小巷,影子逐渐被黑暗吞没,故事似乎又从里面传来。
一种莫名的痛苦从心底连续震颤着传来,如同酒醉以后那种极度的痛苦一般。
他攥起拳头,已分辨不清真实,不知自己是否醉生梦死太久了,或者原本一切都是真的。
巷子很深,奇怪的是,应该许久无人来过这里了。这里已被遗忘。
穿过巷子的夜风,异常清冷。诺约找不到回忆,也想不起曾被遗忘的诺言。
离开小巷,重新回到深夜酒馆。服务员看见他到来,立刻提起五瓶红酒放在吧台上。
诺约连自己是否会喝酒也忘了,说:“我平常就是这样喝的吗?”
旁边高挑的兔女郎穿着兔女郎服优雅地走过,搭着他的肩膀说:“为何不来一杯醉解千愁?”
吧台的调酒师说:“你和他拼拼酒量。”兔女郎花容失色,说:“和谁喝,都不和他喝。”又优雅地甩着膀子走了。
诺约不解自己为何纸醉金迷,为何醉生梦死,调酒师也好,兔女郎也好,看似与自己无比熟稔,但自己却完全不认识他俩。
他低下头,问:“这是什么回事?”
调酒师超酷地把不锈钢杯甩来甩去,令人眼花缭乱,倒入高脚杯,深情地嗅了一嗅,说:“绝品。——比莉琼斯的孤独。”
诺约二话不说,就拿来品了一口。
浓烈的酒香,散发着迷人的香味,酒杯摇晃,荡漾起红艳无比的色泽。
前来的人络绎不绝,吧台后面传来摇滚,还有那熟悉的歌声,震撼激烈,深情泛滥,仿佛那并非音乐,而是被命运拽入看不见的深渊的情感的共鸣。
那也并非命运。仅仅只是不愿遗忘的回忆,不愿回忆的遗忘,在半醉半醒之间摇曳,照耀过去,让孤独在生与死之间日复一日。
诺约拎起酒,独自坐在最边缘的角落,翘起腿,看着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大口大口地灌着红酒。
那里,似乎是他的专座。只有一把空空如也的椅子,放在桌子旁边。当他诧异地指向那把椅子的时候,服务员说:“这是您特意吩咐的,您忘了?除了你,任何人都不可以坐这张桌子。—— 还有,这张空椅子是您特意为她留的。 ”
诺约皱起眉头,心头掠过黑暗,暗暗想到:“她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