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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怀夕 (第2/2页)

掌管宫门禁卫的申砚书已赶了过来,他与骆伏遥遥相望,片刻后下令让人放行。

马车驶进了皇城,因有申砚书护送,畅通无阻地驶到了崇德殿的长阶下。

刘姝扶着苏荷的手下了马车,她抬头望着满天的云霞露出了一抹笑容。她低头望着苏荷说:“阿姊,便送到此处吧。前方,该是我一个人的战场!”

苏荷哀痛地落下泪来,她退后一步,跪在地上,俯身拜道:“苏荷拜别公主!”

刘姝含泪笑了笑,她决绝转身一步一步走上了长阶。她的乌发半挽,白色发带在霞光中微微晃动。她白色的衣裳像是被朝霞染红,透着哀戚的血色。她面目沉静,如落入凡尘的神女一般。

申砚书一身盔甲站在阶下,望着刘姝挺拔纤细的腰背,不由叹道:“好风骨!”

崇德殿门外,光禄勋仲惟身穿铠甲带着皇帝的近卫守护。他看到刘姝时,粗黑的眉毛皱到了一起,自开朝以来还未有妇人来到过朝臣与陛下议政的崇德殿。他紧握着腰间的剑,上前阻拦已上了最后一级石阶的刘姝。

刘姝停下脚步,她目光决绝地看向仲惟,取下腰间那块独一无二的日照松林金牌递予他。

仲惟自然认得那块令牌,那是独属于程太尉的。他能有今日,全靠程太尉提携,他一直心怀感激,恨无机会报还。他双手接过令牌,低着头恭敬地让开了。公主是程太尉的遗孀,今日无论她要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拦,这是他欠程太尉的!

刘姝额上出了一层薄汗,她已痛苦不堪,不过全靠一口气撑着。她将朝霞留在身后,白衣翩翩地走进了大殿。她未脱鞋,在殿中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脚印。

刘渊身穿冕服端坐在殿中阶上的宝座内,他透过冕旒看到那白色的身影时惊得站起身来。那十二旒上的玉珠相互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敲击着他的心房。他两耳处丝带上的玉珠在撞击他的耳朵,那是允耳,提醒戴冠者切忌听信谗言。

阶下原本在讨论庄沧是该赏,还是该罚的群臣顺着刘渊的目光看去,在看到刘姝时不由得一片哗然。

刘姝双手交叠在身前,她在那灼灼的目光之中一步一步地靠近刘渊,走到了阶下。

御史大夫何执气得胡须发抖,他走出队列,怒目圆睁地弯腰拱手道:“陛下,安平公主一介妇人,竟敢公然走到朝堂之上,如此胆大妄为,如此目无法纪,请陛下严惩!”

刘渊左手紧握着腰间的佩剑,右手在宽大的衣袖内紧握成拳,他望着她沉声道:“怀夕,退出去!”

刘姝对他们的话恍若未闻,她目光深沉地望着刘渊,眼中有哀伤,有期盼,也有怨恨。她开口质问道:“皇兄可知,庄沧为报私仇延误战机,害死了多少晟朝的将士?”

庄沧如今站在武将之首,他面色涨红,拱手道:“胡说八道!微臣如此,是为减少人员伤亡!望陛下明断!”

“公主,纵使庄将军有错,也轮不到你一介妇人登堂指责!”

何执在刘姝身旁高呼。

刘姝充耳不闻,她只是望着刘渊想听到他的回答。

但心中有愧的刘渊无法在此时回答她,他深知何执等人的唇枪舌剑,他怕她也深受其害,因而仍是开口道:“怀夕,退出去!”

刘姝的眼神黯淡下来,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她决绝地转身,大步走向不远处的庄沧。庄沧张开嘴正想责骂她。可她却一下拔出了藏在手中的匕首,广袖飞扬之间,一刀割破了庄沧的喉咙,她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鲜血飞溅,群臣惊慌地躲避。那站在文臣之首的萧颂更是跌倒在地,他惊恐地望着刘姝的背影,像是看到了当初拔剑划破庄皑眼睛的程昭。

顷刻之间,庄沧捂着喉咙,瞪着双眼倒在了地上,他身上血迹斑斑,可谓惨痛!

刘渊呆愣在宝座前,他震惊得微张开嘴,一时不明白刘姝做了什么。而跪坐在宝座旁的李来却一下站起身来,伸手护在他身旁,用苍老的声音喊道:“来人,护驾!”可皇帝的近卫却一个也未走进殿中。

刘姝脸上沾染着点点血迹,她苍白的面容增添了些许颜色。她转过身来看向刘渊。她左手之中的刀鞘上刻着“怀夕”二字,这是她舅父送给她用来保护自己的匕首。可她却抬起右手将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横在了自己脖颈间。

刘渊这才顿悟过来,他一下推开李来,绕过书案,担忧害怕地喊道:“怀夕,不要!”

刘姝流着泪笑看着他,她沉声说道:“阿兄,我只愿与他同葬故里!”她说着,闭眼动手划破了自己的喉咙。她手中匕首上的“怀夕”二字被鲜血染红。

鲜红的血溅到刘渊的眼中,他惊恐地停下了脚步。在一片血红之中,他看到他最亲的妹妹倒在了血泊中。他痛呼道:“怀夕!”

他心中一痛跌坐在地上,忙又爬到刘姝身边将鲜血横流的她搂抱在怀。他颤抖地捂着她的伤口,哭喊道:“太医,快宣太医!”

李来忙打发身边的人去了。

刘姝在痛苦和恐惧之中看到了她的母亲,她的外祖父母,还有她的舅父们,她哭着笑了。可笑容很快便凝固住了,她没有看到程昭。她在心内呼唤道:“太尉,程君川,我来寻你了!”

一阵哀婉凄凉的雅箫音从殿外传来,刘姝知晓是苏荷在吹奏《桃夭》为她送别。她听着这熟悉的雅箫音露出了最后一抹笑容。她闭上了眼,这双美丽的杏眼永远不会再睁开了!

刘渊紧紧地抱着刘姝,血泪顺着脸颊滴落,他失去了他最亲近的人。他毫无仪态地哭喊道:“怀夕,阿兄错了,阿兄错了……”可他怀中的少女永远也听不到他的悔过了。

乌云蔽日,疾风骤起,一树海棠花落,芳魂归尘土!

这华贵的殿堂之中,何时曾鲜血飞溅,横尸两具,世事当真是难料!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程昭和刘姝同葬于青州齐郡,他夫妇二人生同寝,死同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们相识、相知、相爱不及两载,可他们的爱那么深,痛也那么深。他们在人生的最后一段路上相遇,携手走过了一段欢乐时光,却又都在思念和痛苦之中死亡,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唯愿来世,他二人能结夫妻之好,赴恩爱之约,朝暮与共,携手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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