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了断 (第2/2页)
严国庆看到她,神色慌乱,几步走过来说,“我真没想会这样,他求我说一定要给他老娘磕个头才能安心去县里,我就答应了,到家他进屋就给他妈磕头,娘俩抱头痛哭,他又说有最后一句跟他妈单独说,我寻思我们把院子围得严严实实也没啥事,就说给他三分钟,没成想他妈给他把绳子割了,然后从屋里一出来就抱着我大腿跪下,要死要活地求我放了他儿子,我还没等说话,屋里枪就响了......”
林自在看着张志勇光着的一只脚,知道他一心求死,是将枪口对准了下巴,用脚趾扣下的猎枪扳机。
可是,这样死在自己母亲面前,也实在太过狠心了。
张母痛苦地捶打着张志勇,“你这死孩崽子,你不说你要跑吗,我割了绳子你咋不跑啊,你这是要疼死我啊....勇啊.....”
张志勇的弟弟弟媳赶来了,看到屋里的情形,目瞪口呆。
黄家明也从大队部赶来了,看到张志勇的惨状后退两步,看着严国庆和林自在,“是你们,对吗?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揭发出来呢!”
“他犯罪了!我不该抓他?你说我不该抓他!”严国庆内心被黄家明的眼神和自己的内疚灼痛,他与黄家明直直对视,拍着身上的警服警徽,“黄家明,我是公安人员!我的职责就是惩治罪犯!他是杀人犯!他中午还把林业站汽车的刹车做了手脚,你知道吗,要是车开走了,在互助那边的下坡,这车都指定得交待了!他杀了人,却不敢接受人民的审判!他罪有应得!”最后的嘶吼,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
老韩咳得惊天动地,也急急忙忙来了,众人给他让了一条路,他一见血泊中的张志勇,立刻瘫坐地上,用他的秃手指着张志勇,“大勇你糊涂啊!你要跟你老韩叔明说,爷们都能替你去放那把火!你咋能那么糊涂啊,你连孩子都给烧了,你你你还把我烧成这副鬼样子!你倒不如直接给我一枪,也送下去见他们娘俩了啊!嗬嗬....呜呜呜....”
严主任带人赶来了,他先是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才吩咐人扶起张母和老韩,亲自好言相劝,又命人抬走了张志勇,也带走了猎枪。
张家大门外,李四霞的母亲站在树影里,眼睛直勾勾地,不哭也不说话,胡永胜却仰天嚎啕大哭,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脏污的小脸上滑落,冲出一道道泥沟,谁也不知道他们此刻在想什么。
林自在心里忽然堵得厉害,她无法描述自己的情绪,走出张家大门。刘文静看看张家的院子,喃喃说:“张队长没撒谎,他家是真乱啊。”
——四五十平米的院子,只扫了一半,大扫帚躺在院子当间,柴禾散了一地,菜园里的菜种得乱七八糟,黄瓜豆角架得老高,挡住了旁边小菜的采光,柿子秧有一半趴在地上,两只鸡愉快地在菜园里啄完柿子,又去啄黄瓜。厨房锅里是洗了一半的碗,炕上是缝了一半的被子,还有发得顶盖的面盆......
陆卫东搡了林自在一下,“走,别看了回去!”
三天后,双峰生产队就有了新的大队长,是从前的小队长提升的。
人们又恢复了正常的生产劳动,慢慢的,除了张母,没人再想起张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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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已经有树叶落下。
女知青院里,晾了许多切成丝的豆角,林自在在院子里切黄瓜片,陆卫东隔着杖子跟她搭讪,“哎哎,我给你讲个故事,几年前我看过一本书叫《射雕英雄传》,里面有东邪西毒南帝北丐,都是武林高手。你看咱们知青点儿,正好我是东邪,你是西毒!”
林自在停了手里的菜刀,奇道:“你从哪里弄到的书?”
“这你就别管了。可惜现在这些书都没了,不然给你看看,可有意思了!”陆卫东最近话变得很多,总是逗着林自在说话,“要不咱们上山采山丁子去啊,还有都柿。”
“不去。没意思。”
林自在最近很少开心地笑,刘文静回城以后,知青小屋安静了许多。
在她们插队满十个月的时候,刘文静回齐市接班去了,说走就走。现在已经是齐市开往海拉尔的火车的乘务员,还特意拍了照片邮来,笑得没心没肺的,信上说火车上也挺累,但又说只要不种地,做什么工作都行。
庄一诺趴在小炕桌上记日记,她从上个月起,和兵团一个上海知青谈了对象,那人一有方便车就来双峰看她,他们总是用上海话对话,别人听不懂,林自在却是听得懂。上周他说起去年失踪的兵团战士,原来那人并没有出逃,而是掉进了大地里一个废弃的深井里,发现时,只是一副骨头架子了,靠着左手腕上挂着的一块手表才确定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