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朕欲释放建文子嗣 (第2/2页)
瓦剌人已经退走,京师保卫战也宣告胜利。
如今朱祁钰借着京师保卫战,培养起来一批嫡系文武重臣。
朱祁钰的皇位基本稳固,明朝的朝政也基本稳定。
朱祁钰如今迫切的需要布仁政于天下,以此来证明他继位的合法性,以此来收买天下人心。
想来想去,善待可怜而有可悲的朱文圭,无疑是个一本万利的好方法。
更重要的是,朱祁镇在夺门之变,就是通过释放朱文圭,然后挽回了那么一丁点的名声。
皇位,朱祁镇能坐,朕亦能坐。
建庶人,朱祁镇能放,朕亦能放。
朱祁钰心里面,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朕以为,建庶人无辜淹禁将五十年,实属冤之。”
“朕意欲释放建庶人,不知诸位爱卿以为可以赢否?”
朱祁钰诚挚的问起了台下群臣。
对于朱文圭,朱祁钰是真的觉得他可怜。
“陛下此一念,乃是天地鬼神实临之,乃是太祖在天之灵实临之。”
“贤明如同尧、舜之心,亦不过如此!”
户部侍郎李贤,站了出来。
历史上朱祁镇想要释放建庶人朱文圭的时候,身为首辅的李贤就说过这样一番话。
李贤的意思,朱祁钰以皇室亲情为重,朱元璋泉下有知我会感到欣慰。
而且作为自诩为圣人子弟的李贤,觉得朱祁钰这样做颇有尧舜仁者之风。
“陛下,臣以为当慎重!”
“太宗旧事,陛下实不该提。”
礼部尚书,虽然没有明说不同意,可他的话就是在说他不同意朱祁钰的意思。
当初胡濙就是受命寻访建文踪迹,才被朱棣看重,进而得以身居高位。
胡濙感激朱棣对他的提拔,他也不想有人去揭朱棣的伤疤。
而且胡濙在寻访建文踪迹是尽心尽力,要是释放了建庶人,那么不就是让胡濙脸上难堪吗?
作为读书人,作为礼部尚书,胡濙满嘴忠义。
可朱棣是真的造反,按照儒家忠君思想,胡濙应该和朱棣势不两立,而不是以身侍奉叛逆。
“臣亦以为,陛下当慎重。”
“陛下乃是太宗一脉,本当以太宗为重。”
吏部尚书王直,也出来附议胡濙。
王直,也是朱棣提拔起来的老臣。
王直的意思,朱祁钰如果放了建庶人,就是违背了朱棣。
“太宗皇图霸业,朕不敢忘,亦多有思慕。”
“朕释放建庶人,乃是不忍其老死于冷宫之中。”
“都是太祖血脉,本是同根生,本是同气连枝。”
朱祁钰听懂了王直的意思。
作为后任皇帝,作为子孙,是不应该违背前任皇帝,也不该违背祖宗。
但是朱祁钰释放建庶人,是一种政治行为,有着政治含义。
所以,朱祁钰才会固执己见。
至于这样的情况,在后世的北方毛熊发生了多次。
赫鲁晓夫反斯大林,勃列日涅夫反赫鲁晓夫。
这是属于政治斗争。
是通过否定前任,来清洗自己的政敌,来树立自己的权威。
当然,明朝比毛熊早了几百年,就已经这么玩了。
“太宗之时,五伐蒙古,南击安南,七下西洋,编撰永乐大典。”
“仁宗之后,改变了太宗四处出击的政策,开始与民修养生息。”
“宣宗之后,又推崇太宗,改变了一些仁宗时期政策。”
“比如定都,太宗迁都北平,仁宗又要迁回南京,宣宗又放弃南京,改为继续都城为北平。”
“朕以为,没有万世不变之法,只有因地制宜之策。”
朱祁钰这是告诉群臣,正是大明已经有过这种,现任皇帝否定一些前任皇帝政策的过往。
所以朱祁钰才敢纠正朱棣一些不太妥当的政策,才会想着释放建庶人。
至于这种后世给前世拨乱反正,后世帮着前世更正错误的做法,历史上也是经常有。
就拿朱祁钰和于谦这两个倒霉蛋来说,他们死的时候被赋予恶名,后来才被恢复了名誉。
朱祁镇夺门之变后,下诏斥责朱祁钰“不孝、不悌、不仁、不义,秽德彰闻,神人共愤”。
废其帝号,赐谥号为“戾”,称“郕戾王”。
按照朱祁镇的意思,祁钰终身为恶,没干过哪怕一件好事。
朱祁钰的皇陵也被朱祁镇捣毁,只是以亲王礼葬在北京西山,成为永乐之后唯一没有被葬入帝王陵寝的明朝皇帝。
然而朱祁钰的侄儿朱见深,在成化十一年下诏恢复朱祁钰帝号,定谥号为“恭仁康定景皇帝”,并下令按帝陵的规格修饰陵寝。
到了朱由崧建立了南明后,追加朱祁钰的庙号为“代宗”,并增加谥号“符天建道恭仁康定隆文布武显德崇孝景皇帝”。
至于于谦,在被朱祁镇杀害之后,几代明朝皇帝都给他平反,恢复名誉。
朱见深给于谦官复原职。
朱佑樘追赠于谦为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太傅,谥号肃愍,赐在墓边建祠堂,题为“旌功”。
朱翊钧改谥为忠肃。
平反昭雪,是出于同情,是出于矫正,也是出于明确的政治目的。
朱祁钰和于谦在明朝危亡之际挺身而出,延续了大明江山。
所以在濒临亡国的南明政权,对他们两个不吝赞美。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样可以激烈天下人心,希望还能有忠贞之士站出来,续写朱祁钰和于谦的故事。
只不过于谦和朱祁钰这种情况,是为属于给死人正名分,是为了给活人看。
然而朱祁钰赦免建庶人朱文圭,就是在人还没死的时候,就对其进行宽恕和赦免。
“建庶人于两岁送入中都凤阳广阳宫,期间未有外出过一步。”
“建庶人如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朕不忍于心。”
“朕心想来,建庶人估计连韭菜和麦苗,都不知道如何区分。”
朱祁钰这样,就是再说囚禁之苦。
试想一下,一个两岁孩童被囚禁了整整五十年,期间多么无助,多么独孤,多么惊惶。
建庶人朱文圭,不是笼中鸟。
因为他没有翅膀,不可能有振翅高飞的机会,也没有见过天空的深远。
“朕为天子,当明古籍。”
“当读到五代十国南吴杨氏皇族,在被南唐李昪囚禁之事时,朕恨之,亦悲之。”
朱祁钰这是在说一件悲剧,还是一件人伦惨剧。
作为亡国皇族,杨氏之悲,恒古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