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想不到果真是我害了他们 (第2/2页)
孙大文老师知道,把他们弄过来,无非是让他们舒服些,清闲些,混得好一些。现在自己想走了。不过近年来,哪怕是要走,也是何其的难!
去的范围,是越来越窄了。随便哪个单位,都显得这么臃肿,这么膨胀,这么难以插足!
“砰!砰!砰!”
他似乎看到了玲玲那光滑的、白皙的额头上的汗。他颤栗,他惶恐,他感到了存在的不容易。
也感到了生活的艰辛,同时,他也感到生的搏击的伟大。
墨绿色的灯光,使房间显得淡雅,深远。孙大文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坐在了书桌前的藤椅上。
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临睡觉前,总要这么坐一会儿,思索一会儿。原先,这一动作的内容是看书,读帖;有段时间是编小说的提纲。
再到后来,就是无可奈何地改作业本;最后就是泡上一杯浓茶,点燃一支烟,在茶的清香中,袅袅在上升着,一个个的烟圈。
那边传来了妻子轻轻的鼾声。她和他截然反,早睡早起。从不例外。
他看着她佝偻着背,每天随钟声而去,踏钟声而回。把那些调皮的,鼻涕未干的弟子,留到家里来做作业。
自己又匆忙地就着那灯光,改着那些字迹生嫩,而笔划潦草不堪的作业本。
他在心里,深深地为她感到不安。给她联系好了单位,到文化馆去,当一个会计。
谁知道她大发雷霆地拒绝了。天知道她为什么,那样喜欢那些黄鼻涕,开裆裤们!
她,每天教书,改作业;改作业,教书。学校,厨房;厨房,学校。这一切,对于个外人,尤其是对孙大文来说,是这么的不可思议。
可是对于她,竟是这么熨贴,适宜,理想,满足,浑然天成。
孙大文不是没有先见之明的。自从机构改革开始之后,他曾经要求去管理一个学校,这个要求却杳无音讯。
今天他只试去重操旧业,重温旧梦,竟也遭老原来的同事,拒于千里之外。他焦躁,不安,悔恨。
唉!这十多年来,指东划西,走南闯北,多么激烈!多么壮烈!多么壮怀!可是自己,到底又学了些什么?又干了些什么呢?
无非就是品万龙井,尝尝啤酒,下下象棋,打打扑克,插科打浑,嬉笑骂谑。最正经不过的事,莫过于涎着脸皮,到上级部门去批款;最神圣而伟大的事,恐怕就是笑着,去给领导们送戏票罢了。
几只小金鱼,全不顾夜已深了,还在那小天地里,一翩一翩地舞着。美丽的姿影,映在浓墨重抹的国画上。
在一次又一次的平反昭雪会上,孙大文老师曾经暗自庆幸,自己一生的轻松,混得不错,而且容易。
如今,他发现,才想到,那些人,他们就像平阳上,吊睛白额猛虎。纵然是生前受到无端的奚落,侮辱,嘲弄,可他们仍然有铮铮的铁骨,和赫然的威势。
他们一旦复归山林,必定又会迎风长啸,威震山川,因为他们是这样的充实,雄壮,丰满。
可是自己呢?不就如同这小天地里的鱼儿,虽然也婀娜多姿,会摇尾张腮,能千媚百态。可一旦跌入浩瀚的大海,定然就会不知所措。
定然会被那滔天的波浪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