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元气大伤 (第2/2页)
饭后,大家照例逗留一会儿,就各自忙碌。这时,黄捕头少有的起身关上房门,给夫人吐出了六个字儿:“我要娶露兰春。”
露兰春(1898-1936.7),是民国时期上海滩着名京剧老生女演员。
原籍山东,幼年时到处流浪,后学京剧,改名为露兰春。唱文戏音色嘹亮,功架沉稳。露兰春本是黄金荣门生张师的养女,常来黄公馆串门,平日也喜欢去听戏。
她生得聪明伶俐,没多久就学会几句老生戏和青衣。
黄金荣对露兰春一见倾心,决定让年仅14岁的露兰春在舞台登场演出,捧她出道。黄金荣对此不遗余力,一连两个月,亲自下戏馆为她捧场,又甩出大叠银洋,要各报馆不惜工本地捧露兰春。他还亲自为她张罗演主角、灌唱片。
一时间,上海各大小报纸上纷纷刊出露兰春的俏影玉照。
她的名声压倒了上海红伶小金玲和粉菊花……对于这些,阿桂洞若观火,熟知一切。一直沉着静看着。现在,听捕头老公公开提出,便点点头:“行!黄金荣,你有种。为了要一个儿子,你敢把一个戏子娶进门,不怕府邸,从此没了平静日子?”
“我也想过,”
看来,捕头老公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沉默一会儿,他居然回答道:“可我是中国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不能容忍被别人骂成‘绝户’,更不能容忍自己断子绝孙,请你为我想想。”
“也请你为我多想想”
阿桂老板神情暗然,却依然平静。
“为上海青帮,为了府邸和这个家业,我付出了多少?你黄金荣有今天,百分八十是我林桂生的功劳……”未了,悲愤地捂着自己脸孔:“我不怪你,是我自己无能,不能为黄家生个一女半子。我知道,这在你们男人眼里,是十恶不赦,是最大的罪孽,谁让我是女人啊?”
说罢,鸣嗯不止。
扑通!捕头老公给她跪下了:“桂生,我忘不了你。没有你,也就没有我黄金荣的今天系。可是,我到底是男人,我不能容忍外人的轻蔑和鄙夷……”
阿桂老板终于平静下来,捋捋自己鬓发。
“好吧,我同意。”“可是,”黄捕头紧跟着告之:“她提了二个条件。”阿桂敏感地瞪起了眼睛:“哪二个?”黄捕头为难而吞吞吐吐说后,阿桂老板一下跌坐在地板上。
面对黄金荣非娶不可的明确态度,身为戏子的露兰春是不敢拒绝的。
为了让老流氓知难而退,于是乎她开出了两个十分过分的过门条件:一个,必须敲锣打鼓坐龙凤花轿明媒正娶进黄家门;二个,进门后要拿保险箱的钥匙,掌管黄家一切财物。
这不但拿捏了黄金荣的命根子不说,更关键的是这两条件就像两把刀子,直扎黄金荣原配林桂生的心窝子。
林桂生可是黄家的女当家,黄金荣能发迹于她是功不可没。林桂生如果接受了这两个条件则意味着,一来自己的正室位子没了,二来自己辛辛苦苦打拼来的家业,就这么成了小三的囊中物。
由此,阿桂老板坚决反对。
可盼子心切的黄捕头主意己定,阴沉着脸莫菱两可,也不再和夫人见面。大家只是觉得奇怪,一向济济一堂的中晚餐上,师傅不再。
问之,黄捕头佐以各种借口,却又明明确确地暗示,这事儿,去问阿桂老板。
一开始,在大家寻问下,阿桂老板还能无动于衷,不时巧妙的岔开话题,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可随着日子流落,却再也不能自圆其说了。
其实,宝妹最先窥知了阿桂姐的难言之隐。只是以为自己判断错误,一直忍而不发。
终于,趁此一个机会,宝英逼着阿桂姐自己说了出来,乍听之下,宝英也呆住了。继而愤愤不平,狠狠一掌拍在桌上:“这些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呀。阿桂姐,莫慌,待我去宰了那个姓露的女戏子,彻底断了姐夫的欲念。你们俩就会和好如初的呀。”
说罢,一纵起身。
可胳膊,却被阿桂姐死死拉住了:“宝妹,算了。他决心已定,我去心也定。缘分到了这个地步,也就真正的恩断义绝。哭天泣地的挽留,挽得他的身,可挽不了他的心,有意思吗?”
宝英大骇,连连跺脚。
“阿桂姐,你说什么?你就这样放弃了我们努力奋斗的一切?我们一起闯荡上海滩时,才二十三岁,二十年过去了,好容易有了今天,你却这样轻易就放弃了?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为我,为雅芳,为跟随你多年的兄弟姐妹们着想的呀。”
阿桂老板泪如泉涌,无声地哭泣着,却分外坚定。
“宝妹,谢谢你一直陪伴着我。我离开后,你还该留在上海青帮,帮助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们,不受露兰春的欺负。为了你为了雅芳,为了我自己,更为了天下女人,我必须离去。我就不相信,作为一个女人,离开了男人就不能活?没有的事儿。”
宝英大恸,扑倒在了结拜姐姐的脚下。
“姐啊,你不能逞一时之快,不能一时想不开,把自己艰辛打拼出的果实,拱手让给一个小戏子。不就是要儿子的呀?姐,如果你同意,我愿意下嫁师傅,给他生儿育女,前提是,你仍然是我的结拜姐姐,是上海青帮二千弟子的师母。”
阿桂老板也大恸,一把抱住了结拜妹妹。
好半天,才痛苦地说:“别犯傻啦!对于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色鬼,他不配。别黠污委屈了自己……”第二天晚上,大家正聚在一起吃饭时,多日不见的黄捕头,进来了:“阿桂,你找我?”阿桂老板愕然。
宝英却点点头。
“是我编的”
黄捕头转身就走,宝英一纵,拦在了他面前:“你站着!”莫看督察长粗鄙鲁莽,脾气暴燥,攻于心计,却一点不会武功的。真讲打,根本不是飞天大盗的对手。于是,黄捕退后二步,戒备地看着宝英。
“你想怎的系?”
“不娶女戏子,和师母和好如初。”
“这不可能,我不能让人家指着我鼻子,骂我‘断子绝孙’,你不是男人,你哪能知道一个男人无子嗣的痛苦。”雅芳那拉丁徒弟,这才知道了师母正面临着的困境。
大骇之下,大家一起给师傅跪下了。
然而,黄捕头已经恼羞成怒,没有怪罪大家,只是凶狠地恨着阿桂老板。其实,阿桂嘴上虽然坚决,心里却一直暗地希望着捕头老公能回心转意。
毕竟,二人一起挽手,走过了那么艰难的日子。
好容易才挣下了这份家业,分分秒秒都是生死搏杀,时时刻刻都在刀口舔血啊!然而,一碰上对方荼毒怨恨丑恶的凶光,阿桂彻底清醒了。她缓缓站起,把大家一一拉起来,平静的说:“事情都过去了,大家吃饭吧。我敬大家一杯酒,为了我们多年的生死相随。宝妹!”
“姐!”
因悲愤过度,一直在周身颤抖着的飞天大盗,呜咽着。
“姐,您说得呀。”“拿京口老烧!”“姐啊!”“还喊我姐,就拿!”宝英让开了,黄捕头气急败坏地一甩衣袖,匆忙逃之夭夭……
曾经的夫妇俩,很快达成了协议。
阿桂只要了五万块大洋,净身出门脱帮。内疚的黄捕头,提议再给她一万两黄金,便于她买房居住,阿桂冷冷地拒绝了。
阿桂姐决定离开,宝英也作出了决定,和结拜姐姐一起走。
雅芳那拉丁徒弟苦苦挽留,见二姐妹决心已定,也决定离开青帮,自寻生路。这样,上海青帮一下失去了最基本的核心,元气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