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何乐不可 (第2/2页)
阿桂老板双目炯炯,环顾四下。
似乎那个该死的主笔就在自己面前,胆怯而害怕地垂着脑袋:“你写,我也写。你有理由,我有由头,你有才,我有钱,你有报纸,我有徒弟,上海青帮怕过谁?”
大家一阵高兴。
还差点儿击掌。
是姚少的吞吞吐吐,把众人打回了原形:“师,师母,我看算了,”阿桂转向他:“为什么?”“钱,倒不难,可请谁的呀?还,还有,既是写了,又发在哪儿呀?更,更重要的是,今天己是七月二十七日,离正式成立日不过仅仅十天,来,来得及的呀?”
众人无语,阿桂老板皱眉。
可还没等阿桂老板想出个具体的好办法,不想今天一大早,九姐妹不约而同,不请自到,正好听听大家的高见。当然阿桂老板深知,这伙人除了满嘴粗言秽语,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哪会有什么高见低见的?
只是,机会难得。
趁此机会,把大家往“同享受,共患难”上拉拉,让大家有一种休戚相关感,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一盘散沙,从而使“上海花会”具有一定的凝聚力,岂不更好?
所以,听了小脚阿娥和洪老五的叫嚣后,阿桂老板轻轻鼓掌,佯作大为感动。
“瞧,我还担心什么?只要我们十姐妹齐心,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儿。”会长的表演,也带动了大家,几个一向说话为人谨慎的老鸨,也不由得有了一种爱到某种强有力保护的感觉,开始发表自己的“高见”。
阿桂一一细细听去,却十分失望。
不外乎都是些打呀杀咒呀骂的,连“以写对写”的基本常识都没有。想想呢,也不能怪她们。这些平时专以欺压盘剥姑娘和客人,为唯一目标乐趣的老鸨,脑袋中除了银子一片空白,要她们拿出好办法,完全不可能的。
就连自己,也没想起个好主意嘛。
这时,宝英雅芳突然笑嘻嘻的跑了进来,手里紧攥着一张小纸,边跑边叫:“师母,好事儿,好事儿的呀。”老鸨们都知道,这是阿桂会长的左右手,见了她俩,就犹如见了阿桂会长,怠慢不得的,一起挤出了笑容。
遗憾的是,阿桂老板和二姐妹都识字不多。
师母纵然一接在手,贪婪地瞪大了眼睛,那些横七竖八大大小小的铅字儿,却实在是认不了几个。雅芳就又一扭身跑出,把那拉揪了进来。
这个家道中落的皇族了弟,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除了一手出神入化迫以生计苦练出的赌技,那心眼儿是极其敏感多情的。其实,自从在十六里铺小东门赌场露馅后,他就对阿桂老板身边的二佳丽,起了爱慕之心。
一半儿是宝英雅芳,实在是漂亮得野气。
其间流落出的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揉合的气质,正是他这种落难皇族子弟的最爱。一半儿是要通过二佳丽攀上阿桂老板,让自己能借上海青帮飞黄腾达,做个人上人。
实际上,在这之前。
身怀绝技的那拉,基本上闯遍了上海滩各色赌场,除了更加见多识广,赌技精益加精之外,那拉感到极度失望,有点身心疲惫了。
因为,他没有发现一个,值得自己注意和托身的老板。
直到听说了十六里铺小东门的阿桂老板后,才稍稍有了点兴趣,选一个良辰吉日,直闯阿桂老板手下的合兴赌场。直到自己略施小计,便赢得对方大呼小叫,乱了分寸,不得不请出阿桂老板后,那拉才真正领教了这个,江湖己名声大振的阿桂老板厉害。
其实,当时的阿桂老板在那拉眼里,也属平平常常。
可就是这种看似平常的表面,让颇具眼光的落难皇族弟子,看到了阿桂老板背后的远景。于是,第二次的那拉便带着重礼自动前来投奔。
果然,没让那拉等多久。
阿桂老板开香堂,正式广收徒弟,生意越做越大,然后是重金购得西江黄府,全面进军上海滩最繁华最热闹中心,投帖徒弟达到了二千之众,一跃成为上海滩的江湖大佬。
从阿桂老板留下自己,在小东门总负责那时,那拉就明白了自己在师母心里的份量,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他深知自己不会在十六里铺呆多久,因为,进军西江路后的师母更需要自己。很快,如愿以偿,那拉来到了阿桂老板身边,又成为了西江路所有业态的总负责。
这时的那拉,便对早令自己垂涎己久,师母身边的二佳丽从被动,变成了主动。
宝英姑娘,那拉很快就放弃了。因为他从一系列小事情上看出,阿桂老板有意把姚少,许配给自己的结拜妹妹。那就,毫不犹豫地放弃吧,违背了师母的想法,于己有百害无一益。
好在,雅芳还空着。
而且,近来那拉感觉到,阿桂老板似乎在有意无意,鼓励自己靠向雅芳。这让那拉喜不自禁,信心大振。自从笙崽和沈丫头成亲离开后,放眼西江黄府,那拉发现自己成了阿桂老板最离不开的人。
第一,自己懂账,擅长收入支出的整合,且记忆出众。
第二,自己是师父师母手下,浩浩荡荡二千余众徒弟中,最有文化的人。因为成了总负责,师父师母每月给众徒弟的饷银或补贴,都要经过自己的手支出记账的。
这可不是,随便玩儿。
须知,二千多众的徒弟们,谁谁谁每月按时领饷银,谁谁谁又是每月或间断性补贴,谁谁谁因为差事儿表现或者业务(打架,骚扰,故意惹事儿等等)原因加减乘除,全在自己账上(脑里)汇总,因此,二千多众的徒弟的特长,短处和优劣,大约除了师父师母,只有自己最清楚了。
这点,就连宝英和雅度都赶不上。至于姚少,就更别提了。自那篇《有感》刊出后,引得阿桂老板忐忑不安好几天来,那拉一直密切注意着这事儿的发展。
他敏感到这篇《有感》于人看事以偏带全,并不公平。
并且,通篇是嘲弄讥讽攻击,带着市民阶层浓厚的发泄情结,必然会引起争议,说不定,还有高手撰文反驳?几天来那拉都格外注意那些街头报贩,一有经过就揪住问问看看。
果然不出他所料,今上午拉住叫买的报贩一看,就看到了《良友》小报上的《也谈有感》。
当即买了二十份,让小报童喜出望外,给他鞠了个躬才蹦蹦跳跳地跑开。那拉随之展开一份,贪婪地读起来。读完,深有同感。
作者从中国浩瀚五千年历史谈起,引经据典,提纲契领,收放自如,侃侃而谈。
“……综上所述,花楼的出现,实则是一种社会强权挤压下,作为社会弱者的一种自保……盖历朝历代官府恃强凌弱,富有阶层为富不仁,土劣豪绅欺压百姓,有什么权利和理由指责花楼的存在乎?夫子目:己所不欲,匆施于人。又目: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据作者而知,《有感》主笔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贤达。某年某月某日某刻,主笔先生逛进‘花中花’,与姑娘和老鸨产生空隙,被伺役揪着衣领掀起起了花楼。某年某月某日某刻,主笔先生生玩于“金荣花馆”,因要求特殊服务未果,与与姑娘和老鸨发生纠纷,主笔先生即以要在报上写文恐吓。某年某月某日某刻,主笔先狎妓于……因此,汝举双手赞成上海花会的成立,花会的统一,于社会秩序的井然,于官府的管理和于大众的需要皆利,何乐不可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