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病入膏肓 (第2/2页)
“你那玩意儿是金打还是银铸系,一条不够还要?翘辫子[骂人死掉],吃生活[挨揍,吃扳子]系。”阿桂就一拍桌子:“老娘还是黄花闺女,10两黄金就让你破啦?瞎来来(乱来,瞎弄),不行的。”
黄捕头的眼睛都快滚出来了,这年头这烟花间还有黄花闺女?
阿桂老板逛骗呢,敢骗到我黄捕头头上,你个小桂生是活腻了吧?“你黄捕头是老玩家了,真真假假还瞒得了你?”阿桂嘲弄道:“就这样,还是华人探长哩?”
黄捕头也了得,气汹汹一拍桌子。
少来这套套,你和那上诲知府搞得火热,谁吾知晓?侬是锦线系?阿拉看侬是系锦军。”阿桂听得似懂非懂,冷笑一声:“多卵(不爽,多男用),戮气(不爽,多女用),缩胎(小气鬼),老玩家,一试就知道,不真我阿桂包退你三条大黄鱼,侬敢系?”
这黄捕头生来只认钱,现在一听对方敢出此语,有些犹豫起来。
虽然表面上犹豫不决,心里却为阿桂暗暗喝彩。见惯三教九流,嫖赌毒众生相,似阿桂老板这样不卑不亢,颇具心机的奇女子,却是第一个遇到。
话说,自阿喘妈咪拉上线。
阿桂林和宝英在尽力打探黄捕头的一切。身为华人探长的黄捕头,自然更没闲着,除他抽屉里的记事本上,白纸黑字地记着阿桂老板的大致身世(简历),更多的资料通过手下,眼线和登场烟业众老板的提供,仔仔细细记在了他脑子。
知道阿桂和自己同为苏洲人,了解阿桂在枫桥的一切经历,还明白阿桂至今是未婚配,没有恋人是单身。
并且,通过烟花间这桩命案,他还感到了阿桂远非一般老鸨的短浅……当然,其中最感兴趣,也最激得他晚上睡不着觉的,就是阿桂或许还是童身?
之所以说是“或许”,是因为他紧跟着听到了,阿桂老板和上海道台一钟百金,慕煞众妈咪老鸨。看官要笑了,既然都知道了人家一钟百金,还痴想着或许还是童身?有这么犯傻的人吗?
且慢,奥秘就在这儿,暂且按下不表。
表面犹豫不决,暗地里却恨不得一伸手抱了美人儿就上床的黄捕头,碍着阿桂把自己比做街头混食的小瘪三,矜持地装聋作哑地与对方熬着,忽听得阿桂这一激励,大喜,呼的站起来:“请往一试。”
阿桂见地头蛇己入瓮,不急不燥,右手依然伸着。
“拿来。”黄捕头无赖,只得右手指一勾,一条大黄鱼扔在了对方手心。金灿灿的大黄鱼,被雪白的手掌一衬,越发可爱喜人,把个黄捕头差点儿看呆了,忍不住叹到:“好肤色!”
“过奖了!”
对方稳稳不动,右手依然一动不动地伸着。黄捕头怔怔,又一次咆哮如雷:“浓脑子有毛彬阿(你脑子有病啊),桑萨毛病了(生什么病了)?”阿桂却直直地瞧着他的眼睛,笑到:“还差一条。”
它娘的!
三条大黄鱼,买你一个钟,搞错没有?
在上海滩,三条大黄鱼可以买到一幢最高级时髦的六层小别墅了。黄捕头明白过来,阿桂答应如非真身,包赔三条大黄鱼,现在她索要的也是三条大黄鱼。如她果非真身,实际没赚没赔,毫发无损,自己却只得软绵绵的提裤子走路,留给众人笑柄……
就这一问一答,自己就败在了她手下。
可见这个阿桂有多厉害,简直是女中人杰。黄捕头一明白过来,就再也不发火,而是双手平端着,窸窣窸窣,盯住了对方眼睛。
黄捕头的眼睛有点特色,正当壮年,却因公务和嫖赌过度,二只眼皮下己有渐凸的圈包耸起。
本就不大的眼睛经此一托,向上拱着,一瞪眼,那白眼皮儿就明显地翻出来,成了一双真正的死鱼眼睛。可就是这双死鱼眼睛,创下“赫赫战功”,让上海滩的三教九流,痦子流氓和独行大盗们,暗自心惊,拱手奉送和尽量躲藏避之……
毫不夸张,黄捕头的这双死鱼眼睛,就是清未民初旧中国底端阶层的缩影。
它盯上谁,谁就会不寒而粟,小心谨慎。然而,他在阿桂眼里看到的,不是曲意逢迎,强作镇静,而是嘲讽与挑战。突然,黄捕头一扬头,哈哈哈地狂笑起来。
粗野嘶哑的笑声中,阿桂老板稳稳的坐着,嘴角上含着冷笑,欣赏般看着这个赫赫有名的租界巡捕房督察长。
她知道,自己算捉住了这条地头蛇的七寸,剩下的,就是见机行事。二个钟头后,疲惫不堪,筋骨松软的黄捕头,恋恋不舍地从阿桂身上爬下来,舔舔干裂的嘴唇,快乐得直哼哼着:“你那宝贝,神兜兜(感觉良好,自得其乐),白相白相啦。”
果然不出他所料,欣喜若狂,阿桂果真是童身。
阿桂额头冷汗涔涔,浑身无力,却也愉快高兴。虽然这蛮子一身蛮牛劲儿,又抓又咬又啃的,把自己折腾得够呛,可很是满意和享受。
正如她事前有信心,不真包赔。
那日的上海知府,根本就没动到她的身。可怜表面上威风凛凛的知府大人,却是个百分之百的草包,不到三分钟就完了蛋,剩下的时间,犹如一头疲惫不堪垂死挣扎的老牛。
就像他那个满鞑子朝廷,在一片年轻翠绿的草地上,东一嘴,西一拱地挣扎着,啃咬着,终于发一声哀叹,扑通!白眼皮儿一翻,一头栽倒在草地上了……同样,与其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黄捕头,之所以敢下三条大黄鱼的赌注,就是基于对知府大人的了解和鄙夷。
阿桂再心机,再厉害和再冷血,毕竟还是个年轻女子。
被生活压在心底的全部欲望,经黄捕头这恶魔一打开,就尽情享受,肆意挥洒。她这才有些明白当年自己那个痦子爹,为什么不要命的往破屋里哄骗勾引女人?
在自己真正告别童真之时,阿桂心里一直模模糊糊的想法,也变成了明亮的清晰。
当心满意足的黄捕头,离开时说喃喃道:“阿桂姑娘,嫁给我吧。”阿桂在他的麻脸上轻轻摸一把:“现在还不行,你还像小街头小瘪三,我得试试,你是不是病入膏肓,已经无法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