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名士兵迷失在异国雨林里,留给他们的时间不足3天 (第2/2页)
两架八二迫击炮和炮弹;三支冲锋枪;一支手枪;三支半自动步枪;几枚手榴弹。
我让拿冲锋枪的班长、副班长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拿步枪的走在最后面,中间是扛炮和背弹药的。
安排好后,一行人坚定地往前走了,每个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回国。
队伍静默着,不停往山上爬。
打头拿冲锋枪的有一位是我们连5班的副班长,叫赵正军,我跟在他旁边,鼓励他,答应回去就为他请功。
爬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到中午快接近山顶时,突然听到赵正军大喊:“有人!”
话音刚落,就听到他开枪射击声。
大家也都跟着就地卧倒,静静等了几分钟,发现山顶上一直没有动静。
我们便用越语喊话:“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喊了一阵,山顶上还是没有动静。
我突然想到,枪声会不会惊吓到山下的敌人?
如果山下敌人循着枪声围过来,我们就麻烦了。
赶紧冲战友喊道:“赶快往下撤!”
还处在半山腰的战友听我一喊,不顾一切往山下跑去。
山坡比较陡,扛着炮跑不起来,有战友就把携带的炮身和炮弹给丢了。
我从山顶往下走,看到丢弃的武器就很生气,可一时我也没办法。
下到山腰处又是一个岔路口,所有人都集结在这里。
我随后就问:“谁把炮给扔了?”
没人敢承认。
这时候有人还说,炮都没了,瞄准镜也没用了,把瞄准镜也给扔了吧,被我坚决制止了。
我说:“胡扯!这是我们最珍贵的武器,一个炮镜贵得很。”
我本来还想让他们回去把丢掉的武器给捡回来,又怕耽误时间,被山下的敌人赶上来攻击,也就放弃了。
我在广西驻地
我是1976年底当的兵,我当兵前下乡当了三年半的知青,等招工没机会。为了能回城才去参军的。
我一入伍就是野战部队,在50军150师448团1营机炮连。
两年以后我服役期满,想回老家郑州,也提交申请,上了退伍名单。
没想到突然接到上级命令,部队进入战备状态。
我知道,这是准备打越南了。
当时部队来了很多新兵,一机炮连分成了机枪连和炮连,我分在了炮连,做文书兼军械员。
虽然我只是个文书,但这时大家也都愿意听我的。
眼下这状况山下情况不明,肯定不敢往山下撤。
怎么办?
正好半山腰这里有一条羊肠小道,我便决定顺着这条小道走。
我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宣布从现在开始,不能再乱来。
我们沿着小道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吧,前面又没路了,只有密不透风的竹林和荆棘丛生的热带雨林。
这些植物都是自然生长的,我们必须得自己一个个掰开树木、荆棘才能一步一步往前走,或是瞅准哪里稀疏一点,钻过去。
说实在的如果扛着重武器,根本就钻不出来。
我们已经连续四五天没喝过水了,每个人都已经筋疲力竭。
山上没有水,我们的水壶里也早没水了,带的压缩饼干根本吃不下,加上一路流汗,嗓子都干得冒火。想喝自己的尿都解不出来。
实在渴的难受就只能用舌头去舔树叶上的露水,或者地上有牛蹄踩过的坑里残留的雨水,我们就趴在地上用嘴去嘬。
在雨林里连续穿行了十几个小时,全靠意志力,大约走到后半夜一两点钟吧,突然听见前面有哗哗的流水声。猜测前面应该是有河,但天太黑不敢再继续走了,就停下来就地休息。
饥渴难耐中,不得不在丛林里休息了半宿。
等天亮后,我往四周一看。发现我们正处在半山腰上,地上到处是压缩饼干的包装纸,还有埋地雷留下的痕迹。
明显是这里走过部队。
我猜可能就是之前41军121师打穿插的时候留下的,那说明我们走的这条路应该是对的。
出了树林,果然山下确实有一条十多米宽的河,河水还挺清的。但一看,河对岸有作战工事,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人,也无法确定是敌军还是友军。
一时也不敢贸然行动,我对着指北针又确认了方向,确定怎么都得渡河,没有其他路可选择了。
但河对面的工事是个很大的隐患。
下山往河床靠近这段坡是开阔地,没有任何遮挡,一旦对面工事里有敌人,我们这47个人就要完全暴露在对方的枪口下,肯定没有活路的。
然而距离16号这个最后撤军的日期越来越近了,我们必须得在16号以前跨过国境线。
不然万一越军追过来了,我们就更回不去了。
我们没有犹豫的时间,更没有其他选择。
我观察好地形,提前把路线都规划好了。
还是安排几位拿冲锋枪的班长、副班长走在前面,让他们相互之间拉开一定距离,依次缓慢靠近河床。
这样一旦对面开了火,这边也可以立即还击。
幸好对面的工事里并没有人,虚惊了一场。
大家放松下来,加快了行进速度。到了河里,也不管河水干不干净,每个人张开嘴就是一顿猛喝。
水喝饱了,人也精神了,赶紧一个紧跟着一个迅速渡河。
河水有一人多深,我当时也没顾得上考虑是不是有人不会游泳。
好在河水流速不是很急,人到里面还是能站稳的,顶多呛几口水,问题也不大。
到了对岸,我往回看的时候,发现河流上游一个转弯处卡着一具尸体,身上穿的军装。
但距离太远了,也分不清是敌军的还是我军的,也没法去管了。
上了岸,紧挨着就是一条十几米宽的公路,我们迅速穿越公路。紧急钻进了路边的丛林里,那是一片山坳,完全被植被覆盖了,遮天蔽日的,但里面还挺宽敞。
沿着山坡走了约有一个多小时,走出丛林,上到山顶,眼前是一片很广阔的庄稼地,只是地里没种庄稼,反倒有许多像是埋过反坦克地雷的圆形土坑。
在这平坦的土地上走了约一个小时,已经是14号中午11点了。
离回撤截止,只有一天半的时间了。
这时终于看到了兄弟部队的炮阵地,大家那个高兴呀,悬着的心放下了。
炮阵地就设在公路边,炮团首长说他们就是在这儿等448团的,大部队(团指)还没有出来。
等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团指终于出来了,我们40多人也都归建了,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虽跟团指汇合了,但人还在越南境内,也不知道离国境线还有多远。当时已经是15号了,本来应该往国境线回撤了,但晚上突然命令我们要在公路边上修筑工事,防止敌人反扑。
半夜,也就是16号的零点,没等来敌人,却接到命令让我们赶紧上车。
一辆辆汽车已经停在公路上了,我们用最快的速度登上汽车,乘着夜色就全速往国境线方向开进。
自打进到越南开始,大家就没好好睡过觉,神经一直都是高度紧张。等上了车,除了车头上有人持枪警戒外,其他人全都沉睡过去了。
第二天天亮,再一睁眼,车窗外已经是我们国内的村庄了。
我们在撤军的最后期限内回到了国内,高兴啊!
部队在广西又待了半个多月,这段时间里,不断有战友历经生死从越南归来。其中就有大家都熟悉的“钢铁战士”肖家喜。
肖家喜原来和我是一个连的,上战场前我们一机炮连分成机枪连和炮连,他就在机枪连做给养员。
他跟着曹副营长他们在三岔口那里走错了路,遭遇越军伏击,队伍就被打散了,他跟着他们指导员,一共七八个人一起,过去了一个村庄。
结果他们就被越南民兵发现了,只好又跑,走在最后的肖家喜被敌人发现了,当即被打中了右臀部,负了伤,一个人和战友失联了。
他把伤口上的血洒向了另一条小路,自己躲进一个山洞里,就这么躲开了敌人。
他一个人,白天钻山洞、蹲草丛观察敌情、判定方向,晚上避开越军,靠着北斗星定位,往回突围。
后来他伤口恶化,已经不能直立行走了,十厘米长、六厘米宽、三厘米深的伤口,已经化脓了。
他就靠着手脚和膝盖往回爬。
饿了就吃点马齿苋、鱼腥草,渴了就喝点山沟里的水,实在没吃的就吃几粒盐巴,一天晕倒四五次,醒了就继续爬。
他就这么爬了十多天,最后一个人,背着一支半自动步枪、一枚手榴弹和三百发子弹,一件没丢,胜利回到祖国了。
回国后肖家喜被友军送去了野战医院,医生们了解过他的经历后都赞叹:“这真是人类生理学上难以解释的现象!”
最后师党委给肖家喜授予了“一等功臣”,中央军委还授予了他“钢铁战士”荣誉称号。
“钢铁战士”肖家喜
79年的5月份我随部队回到了四川,回来后我还是继续做文书,负责接待烈属等工作,也没有再参加过训练。
那段时间我见到了很多没能回来的战友家属,像是当时被派去支援2营的一个贵州兵,郭庆福的姐姐,郭庆福是79年的新兵,牺牲的时候才19岁。
还有我的老同学,通信排长李建洛。
他父母又带着他的妹妹来参军了,这在当时叫“接枪妹”,就是哥哥弟弟如果在战场上牺牲了,他们的姐姐妹妹就可以参军入伍到兄弟的部队,也算是一种传承。
看着这些的烈属我心里越发感慨,短短几天的回撤之路,我448团牺牲、失踪332人,被俘官兵218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管大家怎么评价,每当想起回撤之路,我都还会感到后怕。
我能顺利带着47位战友平安回来,也算是幸运吧。
回撤这一路,走错一步,命运都将改变。
邵老兵当时才20岁,而且他的志向不在战场,他只是一个文书,性格还特别腼腆,在战友中不显山不露水的。
但在危机时刻,在战友茫然无措时,他勇敢站了出来,承担起领头羊的责任。
这个领头羊不容易当,一旦出现差错,不光是他个人的生死,还关乎46名信任他的战友。
邵老兵说自己是幸运的,但从他的讲述中,我却看到了一个战士非常优秀的品质:危机时的冷静和理智。
想想看,他可是靠着一本初中地图册和一只指北针最先走出异国绝境的!
我相信,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生活里,邵老兵绝对都是一个可靠、可信的人。
人生能遇到这样的伙伴,真是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