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瑶卿唱曲 (第2/2页)
年青随员道:“您还记得吧,我是天圣二年那届贡举中的进士,这个柳七当年与我同榜考试。”
公子点点头道:“柳七与你同考,你看此人才学如何?”
年青随员道:“这个柳七那年与我同届应试,只是此人学有所偏,故而名落孙山,考试前及发榜前我们曾有几次在一起吃酒论文盘桓几日。我看这个人文章诗赋都是好的,五经四书功底也极深厚,所欠缺的是经纶济世之学。另外据我观察,这个人性格过于刚直,说话简洁明了,不拐弯抹角,缺少变通,很容易伤人。当然这只是短暂交往得出的印象。此人最大一个长处便是精通音律,最擅按谱填词,每谈起诗词歌赋,便是滔滔不绝,听后颇有教益。我只约略记得这柳七是福建人,名三变,因在家族中排行第七,人多呼之柳七。他长于填词,且特别爱填慢词,这在我大宋朝还是极少见的,而且那些慢词词牌多是他自己创制的。我只听说南方有个叫张先的偶尔也写些慢词,因柳七长期在汴京一带活动,故有人将二人相比,美称‘南张北柳’。这柳三变饮酒时扬言,此生定要在填词这一领域有一大作为,青史百年留名。也没想到,他这几年竟闯出这么大的名声。但他经常出入歌楼酒馆,最爱给歌女即席填词,少不得也有从俗敷衍之作,这为他博得个青楼浪子的不佳名声。以至不管是秦楼楚馆、勾栏瓦子到处都能听到唱柳词,歌女都以能歌柳词为荣。”
说到这里,想到自己初到京城时多次求柳七带自己去逛那花街柳巷的情景,便不再多说。
中年随员自来到这里很少主动说话,听到这里闷哼一声道:“即是这等无行浪子,即令明年再试,也决不可能过了礼部试这一关。”另外两个随员也跟着点头。
公子却越听越感兴趣道:“且不管他名声如何,也别想他明年是否应试,单就他这名气恐非是浪得虚名,我大宋朝会填词的也不在少数,却没听说有一个名气这么大的,这也难得。先听听瑶卿姑娘唱一曲再论其短长。”
瑶卿见说,对着公子深施一礼,又向着侧面乐队微一颌首,轻启朱唇,曼声道:“我唱的这首词牌名为《长寿乐》,刚才大家都在猜测柳七郎是否真的在汴京,我也知道今晚许多人都是因此慕名而来。虽然我不知这个消息从哪儿传出,但我知道这不是空穴来风,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柳七郎确实在汴京。两个月前,非常偶然的一个机会,我结识了柳郎,他说是刚自家乡福建回京,经过两年多苦读,觉得参加明年贡举信心满满。盘桓几日后,他说必须收收心,不能放纵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到考试后再相见,之后为我写下这首《长寿乐》,匆匆辞去,这之后我也再没见过他,也找不到他。”
瑶卿言罢,玉手轻抬指向侧面墙边等候伴奏的乐队,这歌楼酒肆早有规矩,凡有歌女处,必有乐工相陪,只有规模大小的区别。
乐队都是训练有素,一听曲牌便知其调,随之笛箫琵琶等乐器奏起,只听瑶卿那婉转的歌喉唱道:
尤红殢翠。近日来、陡把狂心牵系。罗绮
丛中,笙歌筵上,有个人人可意。解严妆巧
笑,取次言谈成娇媚。知几度、密约秦楼尽
醉。仍携手,眷恋香衾绣被。情渐美。算
好把、夕雨朝云相继。便是仙禁春深,御炉
香袅,临轩亲试。对天颜咫尺,定然魁甲登
高第。待恁时、等着回来贺喜。好生地,剩
与我儿利市。
(尤红殢翠:指沉溺在花街柳巷之中;利
市:好买卖。意谓“我心爱的人儿,你就等
着发利市吧。”)
曲调流畅,音韵协美,加之瑶卿演绎得声情并茂,旁听众人都是行家里手,待到瑶卿歌罢,又是一阵喝采声。
众人只道这位公子又会点评一番,谁知公子却面露不悦之色,对随员道:“此乃狂生耳!竟敢说临轩面试必登高第,我大宋天朝举行贡举乃是经国之大业,国家选拔人才的重大举措,爵禄乃朝廷之名器,圣上之恩典。不是谁想得到就能得到,即便他才学再高,还要看能否入皇帝法眼。这岂不是拿皇家大计视同儿戏?”
中年随员见状点头应是:“观此人无非是个无行浪子,我也早有耳闻,虽会填词,但无非花前月下浅斟低唱,全无品味,像刚才这首词里的‘几度密约秦楼’、‘眷恋香衾锦被’、‘夕雨朝云相继’,语言露骨直白,与那歌女相逢便上床,这等人品写些淫词艳曲还行,在歌楼楚馆里还能混出点名堂。靠填些艳词,这辈子吃喝玩乐不用愁,可要想释褐为官那就另当别论了,这等人品能写出什么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