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不死的恨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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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铁锤砸落,烧红滚烫的钢胚慢慢变成了一把刀的形状。
炎热的天气,加上车库里锻造炉带来的高温,几乎要把人烤成焦炭。
桑杰赤裸上身,汗水在他的体表形成了一层水亮的光膜,在炉火的映照下,散发着强壮的光彩。
可忽略这副健硕的躯体,曾经那个喜欢打游戏的热血少年,已经变成了死气沉沉的模样。
不久前的暴动,席卷了戊林城一半的范围。桑杰的所有亲人,除了几个在外地上学的远房表亲,全部身死。
住校的桑杰逃过一劫,可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失去一切的空虚感。
悲伤,愤怒,悔恨,落寞。
东秋亲眼见证着,桑杰的少年心性经历了这些转变。
就在他以为,桑杰会这样被虚无所吞噬时,后者竟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我妈说得对,游戏里都是虚拟的,不要整日躲在一个假的世界里。”
他提起了之前从来不会提起的家人,并且精确地说出他们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这样对东秋说后,桑杰再也没碰过游戏。
“我三姐说得对,用滑稽的方式哗众取宠,这是你唯一能让别人记住你的方式。”
他把飞机头剪成了寸头。
桑杰似乎还是那么开朗乐观,可是东秋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心灵已经发生了变化。
滕树说这叫抑郁症,患者会用伪装出来的开朗来隐藏内心的死志,如果不将他心灵中的虚无主义驱走,那么终有一天,他一定会自尽的。
东秋把滕树的话告诉了桑杰,桑杰不语,只是一味地打铁。
也许是因为一一的缘故,虚无兼容了具有相似趋向的桑杰。深藏内心的桑杰,在与东秋相处的时候,竟有一种愿意交心的感觉。
“搭把手!”
桑杰努着腮帮子,用铁钳费力地把钢胚提起来,可力量还是不足,导致钢胚几次都没夹稳。
东秋赶忙跑过来,拿起另一把铁钳替桑杰分担重量。
小小的一块钢胚,经过无数次的锻打融合压缩,已经重逾千斤。
是的,这是一块十万锻大马氏铬钢。
理论上来说,这种锻造手法可以给钢材提供极高的上限,完全能推动材料领域的更新迭代。
但是政府并没有走这条路线,因为人类的体能以及目前的能源驱动力,驾驭不了这种密度极高的材料。
两人拉拽着钢胚,小心翼翼地将其泡进油桶淬火。
等取出后,见刀型完好无损,桑杰松了一口气。
“我脱力了,明天再打磨吧!”
他把手套一扔,就那么坐在了地上。
东秋也跟着坐在他身边,等他喘匀气后问道。
“还要继续做二十万层么?”
桑杰摇了摇头,说道。
“这已经是我体能的极限了,二十万层的话,我只会锤出一把自己拿不动的刀。”
“我四姑说得对,有多大力气,就办多大事。”
“况且,滕老伯的锯片,已经有些切不动这块钢材了。”
东秋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车库里只剩下桑杰的呼吸声,由粗重慢慢变得轻缓。
“为什么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还会觉得,生命是有意义的呢?”
出于好奇,东秋还是开口问道。
桑杰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不过脸上的微笑面具没有受到影响。
“是因为恨啊!”
“恨?”
“是的,恨是仅次于爱的,人类第二重要的情绪。如果你失去了所有爱,那么支撑你活下去的只有恨。”
连桑杰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扬起的嘴角,正在缓缓放平。
“我理解那些暴民,毕竟我家卖的那些迷幻药物,害得那么多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难道你不恨他们么?”
“当然恨!”
桑杰想要拍一下大腿,却发现手臂已经沉重得抬不起来。
“我理解他们,并不影响我恨他们。”
紧接着,他又长叹一口气,环顾车库四周。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总是向人们展示它最冷漠的一面,纵使有短暂的美好,也会湮灭在时间的长河里,留下的只有变自私的人们,和永无止境的恨。”
东秋再次陷入沉默,等桑杰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将他搀扶起来。
“走吧,去吃点东西。”
两人来到一条破败的街道,在路边的小面摊坐下来。
“你还记得吧,我来自哪里?”
东秋突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辛石城啊。”桑杰有些懵。
东秋的目光偏转,看向街对面的一家露天馄饨铺。
一个用黑色绸缎蒙住眼睛的女孩,与一个面色灰白的男孩对面坐着。
“我之前在高中认识一个人,他的母亲两年前死于混乱之手,他父亲是一名执法官,在同年与星火的战役中遇害。”
说这些的时候,东秋一直在看街对面的姜泽,不过桑杰太过疲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父母的死激发了他的怨恨与斗志,他成为了一名执法官,发誓要将混乱绳之以法。”
“后来呢?”
“可惜,他发现以自己的实力,连让仇人正视他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变得暴躁扭曲,后来在一次执法事故中失踪。”
“再次见到他时,无力感让他不得不把恨意深藏心底,而内心又得不到其他的精神支柱,只能堕入虚无主义的泥潭。”
东秋没有撒谎,他确实只与姜泽见过两面,今天是第二面。
“我想说的是,同样是杀夫杀母的恨,他没能坚持初心,即便他的决心十分强大。”
“没有什么情绪是永恒的,说不定过几个月,你就不会像今天这样痛苦了。”
桑杰耸了耸肩,肩膀的酸痛让他猛地呲牙。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不要小看我啊!”
他自信地昂起头,呵呵傻乐起来。
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桑杰毫无吃相地嗦着,连汤带面条全都吸入胃里,为每一个饥渴的细胞提供能量。
一碗面很快吃完,桑杰还想吃些别的,于是拉着东秋离开了。
就在他们从街角消失的一瞬,馄饨铺里的陆鸢,兀地将脸转向那边。
“那个方向,刚才是不是有人在看我们。”
姜泽自顾自地舀馄饨吃,只是在咀嚼的空隙之间挤出来几个字。
“不知道。”
“要不你跟上去看看嘛!最多就是尾随不成被打一顿,反正你又不会死。”
“不去。”
“啧。”
陆鸢不满地咂咂嘴,继续望着那边。
这时,一抹阴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紧随而来的便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
“这么漂亮的脸蛋,干嘛要用绸带遮住眼睛啊?不如摘下来,然后和我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挡在陆鸢面前的,是一位神态戏谑的青年。他上身穿红色皮夹克,下身黑色休闲裤,腰间系着一条看上去价值不菲的金属腰带。
身后还跟着两个红衣跟班。
这简直就是权势家族纨绔子弟的标配,在场的人们这样想道。
看向陆鸢的眼神中,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惋惜。
遮住那双无神的眼睛,陆鸢的脸确实算得上清纯可人,可惜这样的女孩,又要落在权贵公子哥的手里了。
旁边那个是她男朋友吧?也不知道这个小伙子会不会有骨气和他们刚一下。
闲杂食客等着看好戏,可馄饨铺里一个身穿墨绿色制服的男人却坐不住了。
“喂!你是哪家的旁系?知不知道这是我罩的场子?!”
男人一拍桌子,立马便有十几人围了上来,手里拿着小刀棍棒等武器,凶神恶煞地瞪着三人。
然而,红衣青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仿佛男人刚刚的喊话只是一阵嘈杂的风。
男人见状大怒,方才他就盯上了陆鸢,只是这几天正处于上层权力斗争的关键时期,碍于上面的命令,他不好来硬的,只能试图找机会把陆鸢骗走。
没成想,半路杀出来一个纨绔,想要强抢自己的目标不说,态度还如此嚣张。
男人知道,陈刻局长的对立家族已经全部被清除,现在城里的权势子弟都是同一阵营的。
所以他决定亮明身份,不把事情闹大。等着红衣纨绔知难而退之后,说不定那女孩也会被自己挺身而出的行为打动。
想到这里,男人清了清嗓子,喝道。
“我是第四分局治安巡逻队执法官长,曹余!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闹事!看在你家大人的面子上,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红衣青年依旧没有理他。
其中一名跟班,掀开制服的一角,露出一枚执法徽。
如果曹滨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三人就是首都秘密军队的那三位。
但曹余在曹氏里只是个边缘人物,没有经过学习和训练,通过关系进入的执法局,连执法部的红色制服都不认得。
见对方亮出执法徽,一众小弟面色一滞,连武器都放低了几分,这让曹余感到颜面有损。
曹氏的人他几乎都认识,这青年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一定是假的!
“居然敢伪造执法徽!把他们抓起来!”
小弟们明显地犹豫了起来,他们只是闲散市井混混,替曹余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那执法徽是不是假的,他们能看不出来么?让他们袭击执法官,他们哪有那个胆量?
要是动手了,最后遭罪的还是他们这些底下人。
就在他们打退堂鼓之时,一块板砖突然被丢了出来。
扔砖头的是一个矮小混混,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样子,眼睛里只有愚昧与桀骜。
这个年纪的愣头青可不会管后果,他只知道听大哥的话才能有饭吃,好好表现才能吃上肉。
板砖飞向容诩的面门,还未近身便被一根冒着红光的丁形拐给敲碎。碎末拌着灰尘继续往前飘荡,却被容诩体表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挡住。
手持拐棍的红衣执法官将容诩护在身后,另一名执法官则双手握拳,向那个扔砖头的小混混冲了过去。
这下混混们不得不出手了,这小子被揍不要紧,这位曹官长可是最要面子的,让他脸上无光自己等人都要遭罪。
得收着点劲,大不了就是挨顿打。
怀着这样的想法,一个混混挥动铁棍砸向红衣执法官的肩膀。
后者灵敏地向侧下方躲闪,并顺势挥出左拳。
一切都还是正常的,直到那拳头接触到持棍混混的身体。
嗙!!!
像是被安置了一颗定向爆破炸弹一样,顺着红衣执法官挥拳的方向,持棍混混的身体骤然炸开,右侧躯干凹陷,左肩上则炸出一个血洞,血液夹杂着内脏和骨骼碎片喷发而出。
这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一幕,让所有人愣在了原地。
红衣执法官没有任何迟疑,直直地向着扔砖头的小混混冲刺。
混混们顿时慌了,赶忙四散逃奔,哪里还顾得上那小孩和曹余。
小孩见没人护着自己,用力地咬着嘴唇,用疼痛和鲁莽压制了恐惧,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张牙舞爪地迎了上去。
歪头躲过迎面刺来的小刀,红衣执法官抓住小孩的手腕,咔嚓一下扭断了他的右手。
小孩惨叫着丢下了刀,但红衣执法官没有饶过他,抓着后者的头发,狠狠往地面一砸,后者的脑壳便像个烂西瓜一样被拍碎。
见到这一幕的曹余,吓得两腿直打颤,连忙去拔腰间的配枪,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好在红衣执法官只是抖落了手上沾染的脑组织碎屑和肉沫,没有要杀曹余的意思。
只是那双冰凉无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正在拔枪的手。
感受到死亡的注视,曹余急忙高举双手。
“误会,都是误会!”
什么曹氏的颜面,什么执法官的威严,曹余通通顾不上了,掉头狼狈地逃跑。
“真是心狠手辣啊!”
陆鸢玩味地收回目光,啧啧称奇。
“你们不是执法官么?怎么还残杀普通市民呢?那个小孩还是未成年人呢!”
容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
“你能看见?”
陆鸢嘴角勾起,纤长的手指轻抚自己的眼眶。
“暂时还不能,不过我还可以依靠其他感官。”
“喔!难道这就是那什么,女人的第六感?”
容诩双手撑在桌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陆鸢。
“你从激光炮下脱身,就是利用了这种所谓的直觉吧?”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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