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铠甲 (第2/2页)

“停下！”威廉终于大喊一声，向前迈了一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不想让这个男人死去。我这是怎么了，到底哪儿出问题了？

但为时已晚，随着最后一丝魔力和耐力离开了铁匠，现在就连他的生命值也在不断流失。不只是他的生命值在消失，甚至可以说是他的生命本源在消逝。他原本已经有点花白的头发变得全白了，面容也变得憔悴不堪。

原本强健的肌肉和健康的肌肤变得苍白、干瘪，一副病态。铁匠在几秒钟内仿佛老了几十岁，威廉完全没办法帮忙，什么都做不了。

随着最后一丝能量离去，铁匠……不，赫尔曼·施密特身上残留的生命气息也消失了。

很久以前，他就把自己的名字告诉过威廉……但直到这最后一刻，威廉才想起来。

此刻，威廉惊得呆若木鸡。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赫尔曼那已经干瘪的尸体依然双手放在铠甲上站在那里。铠甲本身也失去了很多光泽，不再是银色，看上去更像是普通的钢铁了。

然而，此刻威廉并不太在意铠甲。他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脑子里思绪飞速转动。他满心困惑、愤怒、震惊，但最主要的，是他感受到了一种……失落感。

回过神来后，年轻人朝尸体走去。当终于站到尸体跟前时，他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是该把尸体挪开吗？铁匠会希望他这么做吗？他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别人的想法了呢？

鼓起勇气，他把手伸向尸体，想把它挪到床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但他的手刚一碰到尸体，整个尸体就化作了尘土，散落在地。

威廉又被吓了一跳，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时他注意到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了面前的地上。是水。

他抬手摸了摸脸，感觉到有液体从眼睛里流出来。他在哭。为什么呢？这些眼泪是真实的。它们是真实的，而他一点都不喜欢这样。一点都不喜欢。

心里很痛。威廉的胸口像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很痛。这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别的什么感觉。他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一想到那个老铁匠要是看到他刚才吓得往后跳，肯定会责备他像只受惊的小猫，这种疼痛就越发强烈了。

威廉可不傻。他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一种他一直认为是缺陷、是自己从未深受其害的毛病。悲伤。长久以来，他的父母和心理医生都希望他能多少理解这种情绪。

而现在，当他终于理解了这种情绪时，他却无比希望自己从未体会过。这是一种病，一种弱点。它会让人做出蠢事。在威廉看来，情感就是这世上所有蠢事的根源。

正是情感让整个阵营战争陷入混乱。正是因为情感，海登死了，要知道他本是这场教程中一个很强大的存在，在杰克联系之后，理查德派了个弓箭手去叫他，结果他傻乎乎地带着太少的人就冲向了他们的营地。

也正是因为情感，赫尔曼死了。

威廉试图把这些扰人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把注意力集中到别的东西上——面前的这件铠甲。当他看着铠甲并使用鉴定技能时，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赫尔曼·施密特的扩张铠甲（史诗）]——由卡米克斯的卓越铁匠赫尔曼·施密特打造的一件铠甲。他所有的希望、渴望、目标，甚至是他的生命，都倾注到了这件铠甲之中，使其具备了远超其材料和附魔所能体现的能力。在铁匠做出最终牺牲之前，这件铠甲就已经很强力了，而现在它变得更加强大。铠甲吸收和储存魔力的能力以及材料的整体品质都得到了提升。只能由铁匠死前选定的人穿戴。愿他的记忆与过往事迹通过这件神器长存于世。附魔效果：扩张铠甲、动能扩散。赋予技能：[赫尔曼·施密特的传承]：召唤这位已故铁匠的军械库。

要求：灵魂绑定

铠甲……变强了，但这个描述一点都没让威廉开心起来，反而让他心里的伤痛更甚了。铁匠确实把自己的一切都倾注到了这件铠甲里。这件铠甲就是他的遗产，他最后的记忆。现在他留下的所有东西就只有这件铠甲了，毕竟他的尸体都已经化为尘土了。

威廉知道这件铠甲只属于他，只属于他一个人。它不可能被偷走，也没法拿去卖掉。它会一直陪伴着他，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这是这个男人复仇欲望的产物，也是他对威廉能够完成复仇这一信念的体现。

情感让赫尔曼丢了性命，但也让他突破了自身的极限，创造出了原本可能永远都打造不出的东西。他成功地把自己的情感和执念转化成了力量。

而威廉会承载着这些情感、这些渴望和目标。他之前就已经决定要杀掉理查德了，但现在……现在他是真心想这么做了。不是为了经验值、教程点数或者其他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

他想这么做是因为他答应过铁匠。因为这是他最好的——不，是唯一的——朋友的临终遗愿。他会记住他第一个真正朋友的儿子贡纳，还有他的儿媳卡琳。

他把手放在铠甲上，往里面注入魔力，发现魔力在铠甲里流动得比他以往遇到的任何东西都要顺畅。他立刻就感觉到自己和铠甲之间有了一种联系，同时也知晓了如何使用它。

他脱下还穿着的长袍，拿起铠甲，套在了头上。铠甲很轻，比想象中轻得多。当然了，属性加成也起了作用。金属摸起来暖暖的，就像慈父的拥抱。

几乎是出于本能，他试着让铠甲展开，铠甲便缓缓地开始滑动，覆盖他身体的其余部分，就好像变成了液体一样。它先是顺着大腿往下，再沿着前臂延伸，逐渐按照威廉的意愿成型。他感觉自己可以让这个过程快很多，但他很享受这温暖的金属覆盖全身的感觉。

最后，铠甲覆盖了他的双手，依次抬起他的双脚，将它们包裹在靴子里面保护起来。最后一部分是一个开放式的头盔，能露出他的脸。慢慢地，他让金属覆盖住了脸，只留下两个供眼睛视物的小缝隙。

但到最后，他把这两个缝隙也遮住了。要是现在有人看他，就会觉得他像个钢铁傀儡。按照他的设计，这件铠甲是完全密封的。以他提升后的属性，他可以轻松憋气一个小时，而且就算需要呼吸，他也随时能打开一些小孔。

不得不说，这不全是铠甲本身的功能。要是没有金属操控技能，根本就没办法改变铠甲的形态。但这件铠甲制作得太贴合他了，以至于他能轻而易举地操控它。

凭借他“看穿金属”的技能，他甚至都不需要在眼睛处留孔。唯一让人害怕的是声音，那就是当他被金属的温暖光芒包裹着时，自己的心跳声。

进入教程以来，威廉第一次真正有了安全感。他觉得自己可以迎战任何人、任何事了。

他把铠甲收回，让它再次只覆盖胸部。他又穿上长袍，把胸部遮起来，将新铠甲完全隐藏了起来。

他转身看向地上的衣服，那是赫尔曼留下的所有东西了，威廉露出一丝悲伤的笑容，眼泪又涌了出来。他摇了摇头，转而看向此刻被长袍遮住的板甲。如果说赫尔曼在这个世界上还留下了什么的话，那肯定就是他身上穿着的这件铠甲了。

“我向你保证，老人家，我会让他们见识一下咱俩真正的本事。”

在离开小屋前，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打开赫尔曼之前告诉他等一切结束后再看的那块金属薄板。

打开薄板后，他发现上面有某种语音记录。听着老人的声音，他心里很难过，但里面传达的信息让他微微露出了笑容。

也难怪，他的第一个朋友就是个狡黠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