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 买卖(上) (第2/2页)
一个偏要利用活人,一个却半分不相信活人,如何“水火相容”?
接下来的五日,蒋通无比繁忙。
自立了功,回到奉器,却得了恩师殒命的消息,本是痛不欲生;而得之被抓了个正着、送进死牢的凶手正是任晗时,蒋通简直觉得天昏地暗。可是,事态急切似乎并不容他哀痛、迷茫:他的名号不知为何,在一夜之间响彻整个京师,一时间竟有多个学社的师生相继奔赴前来,说要投靠昆仑社、投靠“寒门英雄”,寻得庇护。与此同时,还有一些立足北离其他地界、规模较大的学社也纷纷派人前来送信,说希望联和昆仑社的力量,共谋“大业”。
大不大业的,蒋通没往多处想。可人们所传递出的信任、崇敬、簇拥、惧怕和依赖是他所愿意看见的。此番,昆仑社因自己向天下投出了一张英雄榜,引得各路青年才俊、江湖英豪都俯首自荐,一来二去,这小小的院落,竟在短短五天之内,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议事堂。而他蒋四达此刻,更是无可替代的焦点。
的确,他无可替代。只是,此刻置身其中的人正全情享受着这份仰慕,并未曾意识到,他也正以一种危险的速度,被推至奉器、乃至整个北离都无可取代的高位。
用忙碌来回避胆怯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有些该面对的事,即使不情愿,却也是逃不掉。
比如现在。
“去请进来吧。”
蒋通头也不抬挥挥手,底下便有学社弟子前去院外迎人。不一会儿,一位身着朴素的女子走进来,而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小鹤。
“小鹤!”
蒋通激动,他还担心着这小兄弟的身体,担心他“寄人篱下”是否过得好,正想要站起身、几步上前拉住他,好好续上一番,却发现以如今自己的“身份”,如此举止竟是不妥了。
如今自己是什么“身份”呢?若说三五日前他蒋通还只是一个“英雄”,那么现在,自己已经算得上是一介“领袖”了。蒋通虽从没当过英雄,也未曾做过领袖。可他明白,这两者截然不同。英雄,可以是孤胆的、亦可以是活在人群中的,可以是淡泊或是炽烈的,但领袖不同,领袖不能随随便便、不能肆意妄为;昆仑社虽也不避讳论及自我意识,但更多是讲求舍小保大、鼓励自我牺牲,腊塔耶更是从没有让学生以一个执掌者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处理问题,但即便如此,书生亦可无师自通——生在北离最底层,难道“大人们”的嘴脸还见得少吗?
他太熟悉了!
蒋通想,领袖是需要服众的,能服众的人定然是要有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的。要沉得住、要有威严,最重要的是,要让人怕!如此一来,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跑去招呼人?
于是,书生收敛神色,挺起胸膛坐好,垂着眼,看向来人。
秦苍自不知晓蒋通此刻这份婉转心思,但自踏进院门第一步,看着眼前种种对权力系统拙劣的模仿,便知小人得志者终没有什么好值得期待的。所以进来后,见有旁人注视,赶忙上前,近乎惶恐地施上一礼,尊敬道:“蒋兄!”
“姑娘今日前来找蒋某所为何事?”蒋通语速很慢。
“自是与蒋兄商议国之大事。不过,此事需慎重,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蒋通心说“谢天谢地”,看来这瑞熙王妃多少还算有些见识:她来找自己自然是为了任晗,却还好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道出些“牢狱”之类的字眼。要知道,自己现在在众人眼中,是与皇室权贵势不两立的民间英雄,即使要救任晗,也必须要悄悄进行,绝不能被旁人抓了把柄。不过,秦苍一句“国之大事”,倒引得书生好奇:她只是借口,还是当真有什么能让自己再次扬名的法子?
“自然。”
蒋通说罢向旁两侧施一颜色,两边人便簌簌落落退了下去。秦苍想,他这势力汇集得倒迅速,免不了九泽推波助澜;而几日不见,这书生也颇长了些“土皇帝”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