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假戏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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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后困倦袭来。
不一会儿秦苍缩成一团睡着了。陆歇轻轻为她盖上被子,默默立在床边瞧了好一会,才回到案前。纸笔墨汁泛着特殊的光,与整个客栈的喜庆极不相符。
找到吴涯,这对李阔的势力会是个重创,对当今北离王室会是个大人情。这么帮他们,萧桓得怎么谢我?
此去京都奉器还远,不知还会遇上什么魑魅魍魉。多年未曾相见了,不知这位老友可好。焕王睿智忠厚,在北离,这等性格想来过得并不轻松。
北离国力孱弱,贪腐成风。北离王萧权登基以来虽是屡推新策,大刀阔斧整治乱象,奈何毒瘤积年、根深蒂固,岂是一朝一夕能够力挽狂澜的?朝中一心一意拥护王权的文官之首,当属北离王的老师任太傅。以任太傅为代表的一众老臣,忠心耿耿,但在改革和整治上显得谨小慎微:大势力不敢拔除,小势力动则鸡肋。瞻前顾后,妥协性太强。且北离国风尚武,重武轻文的风向,让这群青衫更如残烟碎雾败下阵来。
武官之首自然是大将军李阔。这些年兵权旁落,便是由李阔独掌。都说功高盖主难以长存,可李阔历经两代帝王,已然权倾朝野。现如今,用无法无天来形容丝毫不过分。他全然不介意,也不相信刚过而立之年的小帝王能够耐自己如何。朝堂上下见风使舵,眼见后世江山未必再姓萧,抓紧站队,明着暗着向李阔示好。
年轻帝王说的话不被重视,推行的政令更是层层受阻。若萧权“乖”一点,对李阔听之任之,做个听话的傀儡或许也不必生活得如此艰辛。但此人偏巧是个心怀责任,肩负担当的主。当然,萧权更在乎的是家族荣誉还是百姓命运,这没人知道,只是自他继位就不曾缴械。
无利不起早。西齐老王病危,朝野动荡时,萧权明面上念及幼时恩情,并无二话就娶了西齐公主。可选择站在老王和刘祁身后,不仅能借此宣扬他仁义倍至,重情重义,同时也为自己在国内孤掌难鸣的局面找了个破局的援军。
刘祁这方也有自己的心思。此番若是能助萧氏一族夺下李阔兵权,收与正统北离军手中。那么于北离治乱、西齐势力重洗、制衡九泽都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而此刻与陆歇书信商讨一箭三雕需要“带回吴涯”的,正是现任北离王萧权的远房弟弟,北离的焕王:萧桓。
陆歇不大的时候曾和萧桓有过接触。
两人年纪相仿、性格迥然,却是棋友。陆歇外形俊朗,不苟言笑,内里一肚子坏水,排兵布阵常出其不意、打法天马行空,黑白间邪气外露。萧桓样貌并非上乘,但也算得英朗,加之为人持重,倒也一番英气。他棋路偏平稳、步步为营,经常为陆歇的剑走偏锋憋得满脸通红。然而两人之间,胜之七成者是萧桓。
现下又要相逢,此次是同仇敌忾。
陆歇正挥着笔墨,突然听见床上传来辗转。起身望去,见秦苍双眼紧闭,哼哼唧唧,该是又做噩梦了。
陆歇已经驾轻就熟了。握了纸笔放在小案几上,再端着小几放在床榻上。左手牵住秦苍的一只小手,右手继续书写。也不只萧桓读信时心里可曾揶揄自己,信中字体过于“飘逸”?
秦苍并没有醒来,却缓缓停止啜泣。陆歇不回头也知道她会慢慢舒展开眉目,再慢慢舒展睡姿,直到睡得毫无“礼教”可言。幼时,秦苍曾经跟自己说过,自己房间好像有什么味道,一闻着就能睡着。当时陆歇只当她是想讨好自己,说自己房间带有香气。但现在看,似乎又不像假的。想来,陆歇放下笔,抬起手臂闻闻,提起笔,写;又想想,放下笔,拿起衣袖闻闻,继续提起笔,写。
没味啊。
身边的人已然开始新的梦境,咂咂嘴翻了个身,一只手还被包裹在另一只大上许多的手里。
清晨。
阳光真好,跃进木窗、跃进大床、跃进秦苍的脸上。
揉揉眼睛醒过来,该是没睡上多时,但觉神清气爽。脚踝显然已经痊愈,翻身下床。下一刻,就看见趴在外厅案几上睡着的陆歇。
哦,对,自己占了人家的床。
陆歇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呼吸均匀、睡得很沉。秦苍离陆歇不远,能看见光线勾勒出他英挺的鼻子,翘翘的唇,棱角分明的脸。本该叫醒他的,可是秦苍却有些不想这么做。
鬼使神差,悄悄走到陆歇面前,蹲了下去。手指轻轻、轻轻,摸了一下他的睫毛。还是没有醒,睡得好生安稳,平时都这么不警觉吗。看见桌案上的笔墨,秦苍心里一阵喜。站起身,轻轻、轻轻拿起笔,弯下腰,顺着陆歇露出的半张脸,一划。
谁知,伏案的人瞬间睁眼,神情清醒,哪还有半分睡意?秦苍一慌就要往后躲,可单论功夫,自己哪里快得过四国中一等一的高手。只觉下一刻,身体被大力一扯,瞬间失重。
“啊——”秦苍惊呼一声,沉沉落在一个硬邦邦的怀抱里:“别!是我!”
“知道是你。不疼了吗?”陆歇也刚醒不久,声音还有些哑,语调显得漫不经心。单手钳住秦苍的两只手,另一只手抽出对方手里的笔。看看笔,又看看秦苍,显然在等着对方的答案。
秦苍被盯得身上发毛:“……不疼了……你……你放开!男女授受不清,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哦?”陆歇把玩手里的笔,缓缓道:“可我实在看不出这是‘大孩子’做得出来的。”边说,边将笔尖重新沾上墨汁。
秦苍觉察出陆歇的意思,想溜,却被陆歇整个人压制着,不能动弹。
“我……我帮你擦掉。我去打水。”说着就要起身,又被按下来。
“不行,本王要回礼的。”就见陆歇提着笔,俯视着秦苍的脸:“左边还是右边,你选?”
秦苍脸直抽,尽量埋着头,左右摇晃:“我错了……我不该……呀!”
右脸上,一道凉意划过。秦苍抬起头,看见脸上同样一道墨迹的陆歇满意地看着自己。
“真好,这边再来一个。”
“我也只划了一边啊!”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打不过哪来的话语权?强者的理才是理。
秦苍两只手还被陆歇握着,缩起身子,左右躲不过,哼一声,将头埋在陆歇怀里。
陆歇愣了一下,停了下来:自己欺负不着她了,因为她离自己的心太近了。
屋外鸟鸣啁啾,屋内金色的尘埃打着旋,时间停下来。
陆歇一手放下笔,一手放开秦苍的手,轻轻说:“苍苍,看看我。”
秦苍觉得自己身上一松,缓缓抬头看着陆歇。陆歇明亮亮的眼睛里正满满地映着自己,再次显出了自己似懂非懂的意思。
“你脸上的墨汁不见了?”秦苍说着就用手去摸,伸到一半又抽回手:“我的也不见了吗?”
陆歇笑笑:“快了。这是一种特制的墨,放在一起与普通墨汁无异。上了纸就会隐藏痕迹。需用另一种药水浸泡才能显现。”
“好神奇。那脸上呢?清水能洗的掉吗?我是说,就算看不见,也是存在的吧。”
“能。”陆歇点点头。
秦苍一跃而起,站稳身:“那我去拿水。”说着就转身要往门口去。
正在这时,门被叩响了。
“公子、夫人?”
“何事?”陆歇起身,走到秦苍旁。
“公子、夫人可以用早膳了。”陆雷毫无表情,一副对室内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只是秉公办事的样子:“另外,有一位女子求见。”
两人对了个眼色,皆不知是何人。
————
早膳。
薛柳觉得桌上用膳的人很奇怪,可以说在她短短十六年的生命里这样的事绝无仅有。一张圆形的大木桌,被唤作“公子”和“夫人”的两人各坐一边,将桌子一分为二;两位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佩宝剑立于两人身后、分侍两侧,倒真有几分“分庭伉俪”之势。自己熟悉的桌上铺就了古朴却考究的餐垫、器具,穿戴硬朗的亲兵络绎不绝,不一会儿各式珍馐就被逐一呈上。
薛柳并非没见过世面的女子,不仅算起来与九泽的贵公子宋纶有一亲半故,自己的经历比上旁人也算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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