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海棠依旧 (第2/2页)

“你干嘛来？”

“睡觉，我能干嘛啊？”

“你亲我了吗？”

“亲了”

“你……”

“在梦里，嘿嘿”

“哼，谅你也不敢！”

早上醒来，女人发现身上多了件毛毯，已不见了男人，头有些疼，酒精刺激后遗症，心想这算什么事啊？喝酒喝到醉，毫无节制，抱着一个老男人在地上睡了一夜，真是奇葩，离谱，离谱到家了……她摇摇晃晃地起来，又发现茶几上有张字条，上面写着风骨俊逸的一行字：我去买早点了，还画着一个蹩脚的笑脸。女人就想：这个男人字写得比我好，走到阳台，看着初升的太阳和雅致的环境，又想：这所房子自己也未必买得起，这个男人不简单，必定有我不知道的一面……

女人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接着又打开包，仔细地化着微巧的妆，镜子里的自己，早已不是三十年前的少女了，绝不能让这个男人看到自己凌乱的一面，绝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老来……

收拾停当，男人正巧也进门，两个尴尬地笑了笑，坐下开始吃饭，象两口子一样，男人递过一个鸡蛋，鸡蛋还热乎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碰到了指尖，女人拿复杂的眼神看了看男人说：

“帮我订张回京的车票。”

“这么着急？打算带你四处转转来。”

“不了，明天要上班，再说也没带换洗的衣服。”

“想订几点的？”男人不再说什么，拿起手机问。

女人低下头，隔了好一会问：

“那个车站，还有吗？……”声音极细小极伤感。

“应该还有吧。”男人也低下了头。

女人抬起头，含泪笑着说：

“我欠你一个约会，我想还上！”

“三十年前的一万块钱相当于现在的一千万，按通货膨胀率，你该还我一千个约会！”自以为高明实则不合时宜的玩笑。

“你真贪婪！三十年前你欠我一场婚礼，按你的狗屁逻辑，你该娶我一千次！”女人向男人吼叫着，泪水突然就涌了出来……

宝刀已老！如今的老绿皮火车，早已风光不再，被嘎嘎新的高铁碾压得一无是处，已到了退出市场的边缘，如一位耄耋老人，还在挣扎着生存，时刻回忆着自己青壮年的豪迈……

同样的火车，同样的夜晚，同样的雾霭，同一个站台……所不同的是，三十年前是一对青葱少年，今天是一对举止文雅，衣着得体的体面人……站台上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大多是图票便宜又不缺时间的乡下人，两人静静地站着等火车，男人想起了什么，微笑着说：

“还记得那天吗？我攥住你的手，手心都攥出了汗也不肯松开。”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攥呢？傻瓜！笨蛋！你不是蠢笨至极，就是虚伪透顶！”女人在心里骂着，嘴上却说：

“是啊，那时候真有意思。”也微笑，微笑掩饰着一切……

男人把女人送上车，卧铺车厢里几乎没有人，女人没带什么行李，很快就安顿好了，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对视着，两张脸离得很近，都想在对方眼睛里捕捉些什么……

“别下车了，跟我走，浪迹天涯，给我想要的生活。”女人对男人说，在心里，嘴上说出的却是：“好了，下去吧。”

“我不下车，我要和你在一起，浪迹天涯，给你想要的生活。永远！”男人在心里说，嘴上却说着：“好的，你路上注意安全。”

老火车喘着粗气，扭动身躯，缓缓向前爬动，明明探出头来，微笑着向站台上的人挥挥手，老绿皮渐行渐远，等到她确信他看不到她了，象三十年前那样，她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流着泪，竭尽全力向后嘶喊着：“混蛋！你说过！你要娶我！”

等到火车驶离站台，融入茫茫的夜色里，他奋力追着火车，直跑到站台尽头，声嘶力竭地喊到：“我要娶你！”没有人能看到，再也不用掩饰了，男人现出了原型，抱着柱子失声痛哭了起来……

和三十年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