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长月山丛林鸟 (第2/2页)
“这就压根算不得严格意义上的酒!黑心肠的劣质水,喝这玩意儿干什么……”张二锤眼中含泪,小声嘀咕。
老头的配方听起来像模像样,实际是如何一回事无人知晓。但可以放胆猜测的是,这甜腻顺滑的长月山丛林鸟,必然不会给日子带来什么甜蜜的可能性。
老头眉头轻皱,继而面无表情。但他的目光里多少有点儿严峻阴沉。
“平素的饮料太缺乏营养了,对你的成长毫无帮助。因此我费尽心思让你补补身子。你应该感到满足,你是天选幸运之人!”
“这奇异又猛烈的鬼东西不致残就好了,还补身子……”张二锤用一只手抹了一把脸,嗤之以鼻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时间仿佛停滞了。
张二锤老是捋倒毛的态度成功惹毛了老头,尤其他的这个嫌恶反应,正是给老头的愤怒火上浇油的罪魁祸首。
“真是个难成气候的蠢蛋!总是喜欢用悲观怀疑的态度去看事情!酿酒岂能一概而论,莫以为这是那让人难过的梅子酒一类。”老头板着脸,恶狠狠地对着张二锤吼道。“我的酿酒技术与苦茶的胡捣蛮弄有着天渊之别!”
虽然张二锤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止不住嘴角的颤抖。
“好好喝原装的窑春有何不妥?大家开怀畅饮,一醉方休,多么快乐!为何定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折腾,整什么新鲜体验!”张二锤直言不讳,又紧紧咬住嘴唇,深深憋住一口气。他的脸上仍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
“你刚刚还说味道不错。”老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张二锤。
“我的点评,只给光彩夺目的茶,而非这让人毫无欲望的——什么鸟。”
“生就平庸,果真无可救药。”老头仿佛知道一味生气于事无补,他也懒得再纠结于此。
这时,记忆洪水般涌回到脑袋里,张二锤忽然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生出了望风而逃的冲动。他毫不犹豫地把椅子往后一推,站起身,准备去灌水冲冲肠胃。
“给我坐下!我跟你说,这可是我的一门心思,你莫辜负了这番耗资不菲的好意。”老头忽然坐直了腰,说这话时,和缓垂塌的脸皮又紧绷起来。
野蛮人的口吻充分表现出他的震怒正在再度酝酿。
“我忽然想起午膳时候,汤水喝得有点多,我现在一点都不渴。”张二锤脱口而出,他绝不停止抗拒那个私藏好酒带来的、已经蚕食他很长时间的痛苦感觉。
显然这只是一个无效理由。
“赶紧给我喝光光!”老头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低沉冷酷。
空气压抑,醇厚甜腻的味道直冲脑门。
张二锤的神情已捉襟见肘。他立即见机行事,拿定了主意。
强打精神,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杯子,孤注一掷再度直面噩梦,张二锤露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所谓的好酒与毒酒无异,他早已不再有梦幻期待。
荫翳晃动,微风不燥。张二锤最终还不算糟的态度,让老头看上去极为满意。
“不过说实话,老头你的酿酒技术的确算得上才华横溢,苦茶叔的梅子酒差太远了!”
为了充分缓和老头的愤怒,张二锤还加上了一句必要而又虚伪的矫饰语句,连他自己都不知这是褒是贬。
老头受用地点点头。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岿然不动,在日光下,轮廓分明,面目清晰。
不过张二锤的动作显然表达得要比言语更清晰而实际,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眼睛藏在杯子后面,趁着老头仰脖的间隙敏捷地往后一泼。
放下杯子时,终于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与人工精心打理的花草不同,长月茱萸的叶子已微微染上红妆,即便咬紧牙关,仍偶有飘落在院里。热热闹闹的夏天终究要过去了。
俏和的山风偶尔谄媚地面上的落叶,将其轻轻旋起,场面经已凉薄了许多。但无可否认这仍是一个典型的多竹居午后——山头诗意的宁静,鸟儿滔滔不绝的和鸣,虫豸头头是道的欢叫,天上地下轻松愉悦尽收眼底,不觉间二人都已忘掉了所有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