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阿尔与罗伯特成为忘年交 (第2/2页)
此外,还有一人,那是阿尔弗雷德在码头上救援时见过的法国医生阿兰·凯奇。他看起来依旧疲惫,看来与法蒂玛不同,无论奔波与否,都无法改变他苍白的皮肤。阿尔弗雷德对他很是戒备,毕竟他也干着那些疯狂医生干的事情——研究尸体的事情。不过,没有一艘航海的船只会嫌弃医生少,所以他也成为了淑女号的一员。
这大概,便是淑女号上的全部成员组成了。说大概,是因为后来他们又发现了一些偷渡客,直到这些人加入,淑女号才得以完整。
现在,阿尔弗雷德成了淑女号名义上的大厨,在形势稳定、成员和谐的时候,他理应感到安心,并努力精进厨艺才对,而不应像现在这般恼怒不已。
但是他做不到。
淑女号自离开银港,便沿着牙买加南岸,向东航行。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商船与海盗船不同,并不能无视那些国家法理或军事管制所规定的边界与线路。因此他们必须绕过牙买加,再向北前往向风海侠。
其实,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路线并不比直接北上要远多少。即便有逆洋流航行的阻碍,但卡拉克式纵帆大帆船淑女号,非常善于在风中加速。可问题就在于,在出航一周以后,他们仅仅航出了一百英里,到达了无所谓重要的卡库曼岛,这真算是慢得出奇了。
这便是阿尔弗雷德感到恼火的原因:阻碍船只航行的既不是大风大雨,也不是海怪妖魔,更不是海盗,而是他的英国同胞们设置的层层关卡。
由于海盗船袭击殖民地,现在整个西印度群岛都进入了戒严状态。淑女号要想正常在海上航行,必须在每一处关口进行登记,而海关的官员们有意无意地向他们暗示好处,更是加深了阿尔弗雷德的不满。
不过,作为淑女号的船主,巴德老爷豪爽地扮演了冤大头的角色,每逢这些海关官员吐露阴阳怪气的言语,他总能微笑着与之握手,并悄悄把塞满钱的红包放进对方的口袋中,这一举动虽然有些窝囊,但倒是使船只的停滞时间缩短了不少,可即便他们为新世界众多的英属关口缴费以求快速通行,这浪费的时间也还是太多了。
这一次,阿尔弗雷德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指着卡库曼岛海关官员的大鼻子,义正言辞地指责道:“你们这些国家的蛀虫,只晓得滥用职权,中饱私囊,你们损坏了多少无辜百姓的利益,又妨碍了多少敬业奉献的人的工作!我们是去追击海盗的,现在却在与你们这群吸血鬼较劲!怎么海盗来的时候,没见你们像现在这样去争着讨钱!”
“海盗?你怎么能胡乱污人清白,我们这可没接待过什么海盗不海盗的。”官员一脸不悦地嚷道。
“恐怕是你的心太黑,看不清来者的身份,还是说你明明知道,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轻易通过了?”阿尔弗雷德讽刺地问道。
“行了,阿尔少爷,这里交给我,好吗?”巴德老爷笑着劝慰道。
“巴德老爷说的对,年轻人,耐下性子来,这也是一种历练。”一旁的罗伯特·霍尔也这样说,他与阿尔弗雷德抱有同样的感受,但这份感情却不形于色。多年的海外游历使罗伯特老成持重,根本不会为这一点小事而灰心丧气。
但他同样也曾年轻过,也曾幻想可以改变这种根深蒂固的官僚体制。他看着此时的阿尔弗雷德,就像看着当年的自己一样,热心、正义、嫉恶如仇,而且非常鲁莽急躁。因此,作为老前辈,他自觉有义务给阿尔弗雷德一些成熟的建议。
两人将巴德老爷和海关的官员留在岸上,便回到淑女号的甲板,做再次出发的准备。阿尔弗雷德依然十分愤怒,但他此时迁怒的对象又多了两个。
“罗伯特先生,难道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帮贪婪的蛀虫蚕食国家基业而不管不问吗?”阿尔弗雷德愤怒地质问。“瞧瞧巴德老爷,他不仅没有制止这种贪赃枉法的行为,还助长了对方嚣张跋扈的气焰,真是令人生气!”
“我理解你的心情,阿尔弗雷德少爷。”罗伯特·霍尔和蔼地说。“官僚的存在本是为了保证国家的秩序,为人民开辟一条通往文明的道路,这些基层官员,本是优秀的精英,是具备治国之道的专家,他们本该最了解人民的疾苦,最晓得人民的需求……是啊,官僚的存在是必要的,但人心却是善变的。我见识一些有志向的人,在岁月的变迁中改变了自己的初衷,原本意气风发、充满理想与抱负的青年,在总督助理的位子上待了八年,便成了一个堕落腐败的人,靠剥削来的钱财把自己喂成肥猪。我还认识发誓献身上帝的苦行僧,但他只是稍微尝到了一丁点人间的繁华美丽,便抛弃了信仰,任凭欲望摆布。但即使如此,难道我们就能说每一位官员都是贪污腐败的蛀虫?每一位苦行僧都是欲求不满的野兽?我当然不能这么说,不管我们现在的经历多么令人痛心疾首,我们也只能默默接受……这就是文明。但是阿尔弗雷德少爷,你要好好思考,不要把愤怒盲目地施加到这个群体的所有人,不要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粥。”
阿尔弗雷德听罗伯特这么说,心中的愤懑减轻了不少,但一想到那些个伸手要钱的海关官员,他又恨的咬牙切齿。
“罗伯特先生——我是说,罗伯特,难道我们就不能做点什么,去制止这种行为吗?”
“你的热情令人钦佩,阿尔弗雷德少爷,我敬仰你的正义心和爱国情怀,而对我本人感到失望。”罗伯特说着闭上眼睛朝阿尔弗雷德微微鞠了一躬。“我也觉得,国家的蛀虫需要被铲除,但可惜我从来就不具备这样的智慧和勇气。”
“你可是英国近百年来最伟大的冒险家!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阿尔弗雷德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
罗伯特·霍尔代表着一种信仰,一种梦想,一种与不屈不挠地与大自然搏斗的勇敢形象。当阿尔弗雷德把这些想法告诉罗伯特的时候,后者开心地笑了,但随即又正色道:“你说的都没错,阿尔弗雷德少爷,我的确乐于与天斗、与地斗,大自然的美妙给了我勇气,探索未知的渴望成为了我生活的乐趣和动力,但与人斗?不,我连想都不愿意想。”他摇了摇头。
“我必须承认,自己在人事方面做得不够好……很不够好。我自己还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因此我理应为国民做出表率,积极地去抵制,去反抗大英帝国腐败的官场气息。但我没有这样做,我太沉迷于海洋与岛屿的美好,又实在太厌恶城市与议会的喧嚣嘈杂,于是我选择了逃避,这很有效,我不去管别人,别人也管不了我,虽然有些窝囊,但那的确遂了我的心愿。”
“你一点也不窝囊,罗伯特先生,我很抱歉冒犯了你。”阿尔弗雷德连忙说道。“你是国家的英雄,你将英国的旗帜插到了好望角,还与西班牙人在小安的列斯周旋了三天三夜,这些故事都表明了你是一个伟大的冒险家,你已经为国家贡献了很多,而政治并不是你的强项,所以请不要自责了。”
阿尔真是想不到,自己竟然会为别人开脱。而如果对方不是罗伯特·霍尔,他担心自己不会这样做。这就会令阿尔弗雷德成为一个双重标准的人。
“你真是个善良的年轻人,阿尔弗雷德少爷。”罗伯特微笑着说。“不过请不要为我担心,我并不会为此感到沮丧,相反,在人情世故上的失意反而激发我更加努力地探索世界,这也许只是一种自我安慰,但我却因此获得了更大的成就,虽然每一次的探险都无法避免今天这样被堵截的情况,但一想到将要再一次探索大海,我就心潮澎湃,那些小小的烦恼也就不值一提了。”
阿尔弗雷德想起了前几个夜晚罗伯特讲给他的故事,现在,他又在讲述那些冒险历程背后的辛酸。这简直就如同做梦一般。阿尔弗雷德就像回到了十二岁,眼里充满了渴望,迫不及待地让罗伯特·霍尔把那些他听了无数遍的故事再讲一遍,并为此得到了不亚于第一次听闻时的激动之情。而罗伯特膝下无子,在过往的岁月中大都面对着他的探险队队员们,如今见到了自己忠实的崇拜者,也不免心花怒放,除了滔滔不绝地讲述他那些成名已久的经历外,还告诉了阿尔弗雷德许多冒险途中不为人知的小故事。
他们成了一对忘年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