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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三式创顽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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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正盘问姜珏,尚未得到结果,姜珏突被狙击身亡;徐文五内皆裂,回身一看,顿时杀气直冲顶门。

一道人影,兀立当门。他,赫然是生死之仇的“过路人”。

徐文咬牙切齿地道:“‘过路人’,你来得太好了!”

“过路人”嘿嘿一声冷笑道:“小子,你的命真大,三番两次,都被你死里逃生。今天,我把你挫骨扬灰,看你是不是真的死不了?”

阴残狠毒之情,溢于言表。

徐文竭力按捺住如火如荼的杀机,有许多话,他必须先问清楚。

“‘过路人’,你是‘五方教’一分子?”

“当然!”

“为何要杀姜珏?”

“这不关你的事!”

徐文咬了咬牙,又道:“你说过的主人,大概便是‘五方教主’了?”

“过路人”阴森森地道:“一点不错,你猜对了。”

“为什么不择手段对付在下?”

“因为你必须死。”

“什么理由?”

“你不必知道。”

“贵教主到底是何方高人?”

“这一点,你将永远得不到答案。”

徐文内心有如油煎。姜珏一死,师祖遗命无法执行,“毒经”也将无法收回,“毒门”一脉也将由此而断,而对方言词闪烁,根本不愿吐露任何实情,看来不用酷烈手段,就根本别想问出半丝头绪……

“‘过路人’,想来你不会答复任何问题?”

“这得看情况。”

“在下再问你一句话,在下要见你门教主,愿引见吗?”

“那是妄想。‘藏龙谷’便是你葬身之地。”

“也许是你!”

“走着瞧吧。”

“当初血洗‘七星堡’,想来你也有份?”

“过路人”目中射出一种异样的光芒,连连变幻,久久才冷阴阴地道:“‘卫道会主’上官宏没有给你答复么?”

“嫁祸于人,不嫌太卑鄙么?”

“嫁祸?小子,有这必要么?”

“那为何不敢承认?”

“事实是如此。”

徐文又一次面临极度的困惑,到底谁是仇家?“五方教”?“卫道会”?双方都不承认,但双方都有嫌疑……

从最初的情况而论,仇家是上官为首的“卫道会”一干男女无疑,因为父亲生前最后一面亲口交代仇家是上官宏一伙。但从以后的发展与线索而论,仇家应是“五方教”。父亲之死,母亲之被劫持,自己本身之屡遭毒手,再加上姜珏与父亲之间的共得毒功,显示出内情微妙而复杂。

“过路人”猝然出手杀姜珏,目的定是灭口。为什么呢?

曾经一度开朗的情况,又告阴霾四合。

他猛然醒悟,如果探隐秘,搜证据,寻线索,这谜底恐无揭穿之日,只有采取酷烈的手段,才能有济于事。

心念之间,业已消失了的戾气,重新出现眉目之间,加上眸中闪烁的碧芒、面上凝结的杀机,的确令人不寒而栗。

他沉凝而冷森地开了口:“‘过路人’,家母因何落在尔等手中?”

“很简单,要想立足这诡谲的江湖,必须不择手段!”

“还有‘天台魔姬’呢?”

“同样的理由!”

“阁下出手杀姜珏,难道也是同样理由?”

“不错。”

“阁下可知‘人性’为何物?”

“小子,别多饶舌了……”

徐文陡地一弹身,迫近“过路人”,大声道:“在下以对人的方式来对待你们这批失去人性的魔鬼,是一大错误!”

“过路人”被徐文的戾气所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徐文直迫到门边,再次道:“‘过路人’,阁下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过路人”弹身丈余,到了精舍前的小院中,嘿嘿一笑道:“小子,来吧!”

徐文弹了出去,身形未稳,“过路人”业已出了手,左掌右指,罩向胸前六大死穴,出手之奇幻厉辣,令人咋舌。徐文急切之中,以“毒手一式”成攻。

“过路人”口里“噫”了一声,半途收招。

徐文脚落实地。

“过路人”栗声道:“小子,你不但命大,狗运也不差,居然又被你获得了几手!”

这话,显然是指方才这一招“毒手一式”而言。徐文自“归山入门”之后,尚未与对方交过手。

徐文厉哼了一声道;“纳命来!”

“毒手二式”挟雷电之势,发了出去。

“过路人”口里再次发出一惊:“噫!”以一种玄奇无比的身法,闪了开去。

徐文为之心头大震,“过路人”能避开“毒手二式”的攻击,的确太出他意料之外,看来,这半年多的时间,对方的功力又不知高了若干,照以往的情况,“过路人”实无法在“毒手二式”之下幸免。

“再接一招试试!”

仍是“毒手二式”,随喝话之声再度施出。

“过路人”以同样身法,自极不可能的角度下滑了开去,口里怪哼了一声,扭身反击一招。这一招奇奥诡辣得令人咋舌,不但正面所有要害全在被攻击之中,而且封死了所有退路与可能反击的空隙,的确可当“无懈可击”四个字。

徐文总算身具上乘玄功,在闪让化解均无从之下,双掌交叉,划了一个圆。这是最玄奇的守势,以之应付对方诡辣攻势,可说旗鼓相当。

“波!波!波……”

紧而密的撞击声,连珠响起,在极短的一瞬间,双方肉掌交击了不下五十次之多。“过路人”这一招攻势的凌厉,可想而知。

彼此心里明白,双方的身手悬殊不大。

徐文想不透“过路人”在半年之后,会具有如此惊人的身手;而“过路人”却更震惊于徐文的功力较之半年前不知高了多少。

“过路人”如此,“五万教主”岂非更加不可思议?

徐文有些气沮,以自己迭得奇缘,自以为足可快意恩仇,想不到道高一尺,魔高一文,要想复仇、救母、拯爱,看来十分艰巨。

仅仅半年相隔,“过路人”的身手,超过了当初被认为深不可测的“痛禅和尚”,这变化太可怕了。

倏地,他想到了被对方得手的“佛心”,莫非“过路人”的武功是出于“佛心”秘笈?这十分可能。可惜自己对“白石神尼”的武功路数一无所知,否则必可看出端倪。心念动发,不自禁地脱口道:‘过路人’,‘佛心’武功果然不同凡响?”

“过路人”一呆,然后冷冷地道:“不错,你说对了。放眼天下,其谁与敌?”

那口吻,大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慨。

“未见得!”

“毒手三式”挟以十成功力发了出去。这是他最后一张王牌,也是他毕身功力的最高点,如不能克敌,便什么也不用谈了。

这第三式名为“阎王宴客”,顾名思议,是一式冠盖武林的杀手。

招式一发,“过路人”目中陡现骇芒,几乎毫不考虑地电闪退身。

“嗯——”

闷哼起处,“过路人”身形连连踉跄,直退了七八步之遥,口角溢出了鲜血。

徐文精神陡振,身形一欺……

“过路人”一个倒弹,如浮光掠影般飞逝。

“哪里走?”

徐文弹身追扑,但精舍之外是一片密林,“过路人”已不知消失何方。

他愤恨交加,几乎发狂,面对如此狡猾的敌人,他自觉手段还不够辣,“过路人”这一免脱,“五方教”必倾力对付自己,要想探出对方巢穴,将难上加难。

最使他痛心疾首的是姜珏的被杀,师祖遗命业已落空,师门叛逆,不能正以家法,的确是永不能洗刷的门派之污。

他折回精舍之中,木然望着姜珏的尸体。

蓦地——

他发觉姜珏没有断气,手足在微微抖动。这一发现使他欣喜若狂,立刻俯身过去,以本门至上功力,挽回姜珏的生机。

片刻之后,姜珏从死亡之中回头,睁开了眼。但徐文心中有数,挽回他的生命业已无望,只是能让他执行家法,便于愿已足了。

这时他又想到刚才“过路人”在两丈之外的距离,猝施突袭,毫无所察地致姜珏于死命,这份功力,也实在令人咋舌。

徐文手附姜珏“脉根”,源源输入真元。他知道能让对方说话的时间极短,若一松手,对方便立即气绝,如果真气输入过度,对方将断的生机承受不了,也一样立即死亡。只见姜珏在他输功之下慢慢活转过来。

他不能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姜珏,你可知罪?”

姜珏口唇抖动了数下,吐出蚊纳般的儿不可闻的声音道:“不……知……”

徐文目毗欲裂,咬牙切齿地道:“你真至死不悟么?”

“悟……什么?”

“欺师灭祖,干犯师门禁律……”

“你……也许错了,你是……何门?”

徐文话到口边,又吞了回去,他不能随便道出门派名称,那也是师门之禁例,于是换了一个方式问道:“你所得到的‘毒经’呢?”

姜珏失神的眼,仍是一片空茫,极费力地道:“什么……‘毒经’?”

“不错,说,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徐文几乎气炸了肺腑,厉声道:“你的毒功何来?”

“教……主……所授!”

徐文心头剧震,情况又出了意料之外。照姜珏这一说,师门叛逆该是“五万教主”,这就太可怕了。他必须把握这仅有的机会找出线索,当下急声追问道:“你是说教主所授?”

“是……的!”

“教主是谁?”

“不……知……”

“姜珏,你的同门教友,不惜杀你灭口,你还有为对方保密的必要么?”

“真的……不知道,教主……神秘……莫测……”

“‘五万教’总坛设在何处?”

“在……嵩山……后峰……”

“咯”的一声,喉头疾涌,油尽灯灭,他死了。

徐文站起身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总算得到了这一丝线索。嵩山后峰虽广,但总不难踩探,有了目标,就不必盲目摸索了。

真是祖师有灵,使姜珏保留了那一点点生机,说出这条线索,否则,师门叛逆将永远逍遥法外,自己也将认定姜珏便是叛徒,人死,一切都完结了。

他静下心来,重新整理思绪:“五方教主”是得“毒经”之人,也就是本门第十四代的“撞缘”者;郾师分坛地牢中,师祖伍尚被谋算废了功力,被迫害逼出本门玄功,也是“五方教主”的杰作。

父亲之得毒功,“五方教”新近才崛起,想来当年,父亲与“五方教主”必有相当渊源;至于演变到现在父亲被害,自己迭遭杀手,这谜底非“五方教主”不能答复。照此推论,血洗“七星堡”,仍是“五方教主”的成分居多,可是当初父亲何以说是“卫道会”一干人呢?

父亲当然不会偏袒灭门仇家,这就真正的不可思议了?

于是,他想到了“妙手先生”,至少,他能揭开部分谜底。

“妙手先生”化身千百,行踪诡秘,除非他主动找上自己,如果要找他,的确比登天还难。

当然,母亲是当事人,如能救出母亲,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想到母亲沦入魔手,吉凶未卜,内心有如被撕裂般的痛苦,而劫持母亲的也是劫持红颜知己“天台魔姬”的主凶,却又是本门叛逆,情况的发展、演变,越发出乎意料之外。

至此,此行算是告一段落。

挑了分坛,探出总坛所在,也得到了师门叛徒的下落,此行尚称不虚。

他离开精舍,向“藏龙谷”外奔去。

顾盼之间,来到谷外,他辨了辨方向,准备朝嵩山方向进发。忽然,他想到了一件刻不容缓的大事。据黄明说,蒋尉民世叔,为了要解散自己的“无影摧心手”,使自己恢复成一个正常的人,亲赴武林中传闻的诡秘绝地——终南山“鬼湖”,采取“金线草果”,配制解药,三月不见回转。

虽然,蒋尉民的主要目地,是为了他的掌上明珠能与自己匹配,但这深情厚意是不能抹杀的,如果他因此而遭了意外,此生将何以安。

“五方教”之行不能缓。“鬼湖”之行也不能稍延。“天台魔姬”落入“五方教”之手,业已数日,是祸是灾,未可预卜,如有失闪,也是遗恨终生的事。

如果奔嵩山,必须朝东北;赴终南山“鬼湖”应当西行入陕。

由此入陕赴终南山,沿途俱是崇山峻岭,最快,也得一个月才能往返。一个月的时间不短,谁知道母亲与“天台魔姬”又将发生什么变故?但蒋世叔为了自己,只身犯险,置新遭家难于不顾,生死不明,又岂能再延不过问?

分身乏术,他感到进退维谷。

这“藏龙谷”属于崤山支脉,距嵩山仅数百里,估计行程,如全速而行,两日夜可达后峰。

考虑至再,决定先奔嵩山。

心念一决,弹身向东奔去。

奔了一程,但觉饥肠辘辘,腹如雷鸣,才意识到自己已半天一夜水米不沾唇了,入山时所带干粮,早在前一天用罄。

放眼四望,尽是荒山野岭,杳无人烟,要到有人家处,至少得奔上半日,虽然体力尚可支持,但那饿的滋味颇不好受。无奈之下,心想:喝些山泉暂时疗饥也是好的。心念之中,朝岭下的山洞奔去。

蓦地——

一条纤纤人影,疾掠而至,翩然落在身前,徐文收势停身,只见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衣少女,姿色不俗,但眉目之间,充满了妖荡之气,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路道,尤其,在这荒无人烟的野岭出现,更加的不寻常了。

青衣少女打量了徐文片刻,露齿一笑,脆生生地道:“少侠如何称呼?”

徐文一愣,道:“在下姓徐!”

青衣少女掩口一笑,露出风情万种,嗲声道:“徐少侠,你走错了方向!”

徐文惑然道:“什么,在下走错了方向?”

“嗯!”

“什么意思?”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向东是出山方向,该向南才对。”

徐文满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这少女在说些什么,激奇地道:“在下为什么要向南?”

“因为那是正路。”

“正路?在下不懂姑娘的意思。”

“哟!徐少侠,奴家是好意指引你呢!”

“姑娘知道在下将去何方?目的是什么?”

“当然知道。”

徐文心中的惊异,简直无法形容。这女子出现得突兀,说的话更是玄奇,自己的行动本是内心的决定,她何从知道的呢?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青衣少女斜抛了一个媚眼,娇滴滴地道:“徐少侠,你不相信么?”

这神态,使徐文大感恶心,声音一冷道:“姑娘何由知道?”

青衣少女朝徐文身前逼近了两步,一双水汪汪的媚眼,直在徐文面上打转,像一只馋猫在注视着鲜鱼,吃吃一笑,道:“你不是来朝见‘山林女神’么?”

徐文大惑不解地道:“什么‘山林女神’?”

青衣少女蛾眉一蹙,似乎很觉意外地道:“难道你不是?”

“在下从未听说过什么‘山林女神’?”

“那你到这山中作甚?”

“路过。”

“这是奇缘,少侠可别错过这机会?”

徐文不由被勾起了好奇之念,反问道:“‘山林女神’是何许人?”

青衣少女以指比口,“嘘”了一声道:“既称为神,就别乎人。少侠这话太冒失了!”

徐文哈哈一笑道:“姑娘,在下虽一介武夫,但也曾略涉诗书,岂不闻:子不语怪力乱神!天下难道真的有鬼吗?”

青衣少女面色一整,道:“子不语也,非斥其妄也。孔老夫子也曾说过:敬鬼神而远之!又说:诚则灵。并没有否定鬼神的存在!”

徐文很惊异于对方口齿的犀利,莞尔道:“姑娘说得是,在下失言了!请问‘山林女神’竟系怎么回事?”

青衣少女回身朝南一指,道:“少侠看到那座高入云表的孤峰吗?”

“看到了,怎样?”

“‘山林女神’便在峰头。一月之前,忽显神迹,任人朝拜,如果夙根不错,便可得登仙山。顶礼而来的,颇不乏人呢!”

徐文心中暗笑,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道:“得入仙山之后呢?”

“好处可就多了!”

“有些什么好处?”

青衣少女窒了一窒,道:“传说如此,奴家不知道!”

“姑娘看在下会蒙女神垂青吗?”

“会的!”

“何以见得?”

“少侠一表非凡,根骨异常,必能获得不世之缘!”

“还没有请教姑娘芳名?”

“娘家柳倩倩。”

“哦!柳姑娘人如其名!”

青衣少女嫣然一笑,一扭腰肢,道:“少侠过奖了,蒲柳之姿,岂敢当少侠法眼!”

“柳姑娘与女神必有渊源?”

“嗅!不!少侠多心了。奴家是随人来此朝拜女神,见少侠奔驰于山岭之间,是以不忖冒昧,多言饶舌……”

徐文知道此中大有文章,这少女的现身又必非无因,当下也不予点破,淡淡地说道:“在下倒是有意试试缘法……”

“愿相公得到仙缘!”

徐文但觉眼前一花,青衣少女如幽灵般从视线中消失,不由心头剧震,为之目瞪口张。这简直是不可能的怪事,青天白日之下,一个人无端消失,如果说是幻觉,但一切是那么真实,空气中还遗留着一缕淡淡的幽香,这岂是幻觉呢?

但一个人怎会无端消失呢?

他环望四周,空山寂寂,阳光耀眼,仍什么影子都没有。

他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难道天下真的有鬼神的存在?这少女是来点化自己的么?幼时曾听大人们说故事,说到仙子现身,化阵清风而逝,有这种事么?

他的目光,不期然地瞟向远处那座云雾缥缈的高峰,好奇之念愈来愈浓……

他忘了饥渴。不由自主地朝那座山峰驰去。

盏茶工夫之后,他来到峰下,抬头一看,那山峰上丰下锐,像一座倒立的巨塔,直入云表,白云悠悠,在半峰间飘浮出没。的确,这像是神话中的仙山。

这时,一条人影在峰腰蠕蠕而动。定睛细看,赫然是一个老者,一步一拜地登山,虔诚之情可以想见。

正自激奇出神之际,又一条人影来到峰脚,是一个三十左右的武士。只见那武士满面诚谨之色,仰首朝峰上凝注了半晌,突地解下腰间佩剑,弃之于地,整了整衣衫,把干粮袋也解了下来……

徐文看到干粮袋,饥火又升,搭讪着上前道:“朋友,在下可以请求分赐少许干粮吗?”

那武士连头都不转,也不开口,脱手把干粮袋扔了过来。

徐文接在手中,有些尴尬,正待出声相谢,那武士业已俯身下拜,然后登峰,每走三步,便屈一次膝。徐文想笑,却笑不出来,老实不客气地转到一旁用起这干粮来。干粮倒是不错,半只烤兔,一块斤余重的腌牛肉,还有三个碗大的馍。

饱餐一顿之后,抬头看那武士,也不过登上了半里多地。

徐文就近掬了些山泉解渴。

人是铁,饭是钢,肚子落实,精神大振。

他心中虽存着一分惊疑,但总不信真的有什么“女神”。江湖中无奇不有,多半是别有用心的江湖人故弄的玄虚。

他踌躇了片刻,弹身上峰。

顾盼之间,他便超越了那武士。那武土骇异地望了徐文一眼,摇摇头,自顾膜拜。

徐文一口气登上了三里之遥,至此:已距峰顶不远,眼前景物大变。

峰头陡峭,上宽下锐,半隐云雾之中。迎面一架石级,笔直而上,不知有多少级,除了这困山势天成凹槽而凿的天梯外,其余各方,猿猱也攀不上,可说是天生绝地。

天梯之下,是一块十丈大小的缓坡,可以供人停身。这里,散散落落地跪着约莫十来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一片虔诚之色。

徐文望着那不见头的天梯,心想,只要一个稍具基础的武林人守在上端,功力再高的人也难强登。

这时,一条人影从天梯泻落,垂头丧气地下峰而去。看来,他是无线缘人。另一人恭谨地拜了三拜,垂首躬身,举步登梯……

那些等候登梯碰缘的人,见徐文既不恭也不敬的神态,莫不投以骇异的目光。

徐文逐一打量这些人,以年青的武林人居多。

突地——

他的目光触及离开人群远远的一个闭目打盹的中年乞丐,看了又看,几乎笑出声来,那乞丐赫然正是“闪电客”黄明。黄明容貌已改,但那身行头,仍是不久前扮独目老丐的那套,背上一圆一方两块破蓝布补钉,是极明显的标志。若非这两块补钉,徐文决认不出他来。

黄明大概好梦方酣,根本没有发觉徐文的来临。

徐文轻轻走了过去,朝黄明身侧一坐。

黄明猛一睁眼,骇呼道:“兄弟,你也来了?”

徐文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想不到在这里碰头!”

“兄弟也是朝‘女神’而来?”

“算是吧!大哥以为……”

“彼此,彼此!不说也罢!”

“蒋尉民世叔可有消息?”

黄明优形于色地道:“没有,可能发生了意外。”

徐文沉重地道:“小弟准备办完一件事后,赴终南山一探……”

“愚兄也正有此想。”

“令师尊呢?”

“一样没有消息。”

“大哥准备这样耗着吗?”

黄明一努嘴,朝那冲天磴道一比,道:“我没缘分,还没到顶就被打了回票!”

徐文剑眉一挑,道:“有关隘么?”

“差也不多,居高临下,以逸待劳,以愚兄的能为,什么都免谈。”

“有高手把关?”

“当然。”

“内幕如何?”

“谜!谜!”

“小弟倒想试试?”

“这些人是按先来后到排了号的,你得等到明天。”

徐文皱了皱眉,相了相峰势,道:“另有蹊径。”

“这怎么可能,毫无落脚借力之处……”

“小弟有把握一试!”

“别太冒险,不值!”

“且试试看……”

黄明凝视了徐文片刻,悠悠地道:“也许你能办到,我只是担心突发的凶险。”

这种诚挚的关心,使断梗飘萍般的徐文内心升起一股温暖,恳切地道:“大哥,小弟会小心应付的。”

“噢!贤弟,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已略有眉目!”

突地——一

黄明伸手把徐文拉向身侧的树后。徐文吃了一惊,道:“怎么回事?”

“有人来了,你暂勿出面!”

“谁?”

“‘五方使者’!”

徐文目光透过叶隙一扫,果见一个锦衣少年,旁若无人地走向天梯。他受时一股杀机冲胸而起,冷哼了一声,道:“我废了这魔爪子!”

黄明伸手一拦,道:“贤弟,稍安毋躁,让他去探路,准有好戏可看。”

“五方使者”方走到梯脚,一个红脸大汉沉哼了一声,道:“雏儿,你准备做什么?”

“五方使者”转身,面对跪在地下的红脸汉子,冷冷地道:“口里放干净些!”

红脸汉子咬了咬牙,似乎在竭力按捺,但声音中仍充满了怒意:“小子,凡事有个先后,同时你这态度也不是朝神者所应有的……”

“你管不着!”

“老子非要管不……”

话声未落,只听“啪”的一声,接着是一声:“哎哟!”红脸汉子大翻元宝,滚出八尺之外,口中血沫泉涌,红脸变成紫脸,登时肿大了一倍。

徐文又想现身,仍被黄明拉住。

这一来,激起了公愤,七八人跳起身来,气势汹汹围了上来。

“五方使者”两手朝腰间一叉,面上带着一抹阴鸷的笑意。

一个壮健如牛的彪形大汉,怒吼一声:“兔崽子,老子教训你……”

抡起醋坛大的拳头,迎胸向锦衣少年捣去,拳头虎虎生风,看来劲道惊人。

“砰!”夹以一声惨号,那大汉仰面翻倒,登时气绝。“五方使者”并未见出手,仍是两手叉腰,形若无事。这一下慑住了那些想动手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面上尽是骇极之色。

“五方使者”目光追扫全场一遍,然后不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奔上天梯,看似缓慢,其实快板,只眨眼工夫,便消失在漠漠雾气之中。

场中,恢复了先前的死寂,只多了一具尸体。

徐文目眦欲裂,但被黄明止住,不能发作。

黄明轻叫一声:“看!来了!”

一团黑影从天梯滚落,落地寂然,赫然是那“五方使者”,业已气绝身亡,背上多了四个惊心怵目的大字:

“不敬者戒!”

所有在场的,无不悚然变色。

徐文也是心惊不已。“五方使者”的身手,他见识过,每一个都可列入第一流,竟然在顷刻之间丧命,无论峰头是人也好,是神也好,这种手段的确恐怖。

峰顶如果是神,自无招摇之理,不值识者一笑;如果是人,扮神装鬼的目的何在呢?

以徐文“旋空飞升”身法之奇妙,舍天梯而登峰,并非难事,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他要循天梯而上,见识一下到底有何凶险。

“大哥,我去试试?”

“贤弟多加小心!”

“小弟省得!”

说着,一长身,向天梯走去。由于有“五方使者”之鉴,那些专诚朝拜“山林女神”的,没有人再争什么先后,也没有人再开口。徐文提足一口真气,身轻如燕奔去。看上去,他似乎满不为意,其实内心仍是忐忑的,凝神聚元,准备应付任何突发的情况。

天梯笔直陡峭,宽仅四尺,两旁岩壁光滑如镜,猿猴也难以驻足。天梯是唯一通路,也是一条绝路。

徐文一路升登,工夫不大,已升至距峰顶不及十丈之处。仰首上望,只见天梯尽头,棱线与天相接,一座高大的石牌矗立在石级尽处,横额上四个古体篆字:“女神之居”,余外一无所见。

他停了身形,心中大感踌躇,不知是直闯,还是报名求见?

蓦地——

峰顶传下了一声洪喝:“女神宣见徐少侠!”

这“徐少侠”三个字露出了破绽,分明是江湖人的口吻。徐文胆气顿豪,但也感到无比的惊讶,对方竟然知道自己姓氏,的确匪夷所思。

他略略一窒之后,提气轻身,一个起落,到了石牌之下。目光所及,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两名怪像老者,似两尊巨灵之神,分坐在入口两侧,闭目垂睑。徐文现身,两老者连眼都不抬一下。

徐文定了定神,向前望去,只见峰头大约半亩,怪石峰峰,虬松棋布,居中一座楼阁,攀龙附风,画角飞檐,气派十分。

一条纤纤人影,玉立楼下小道之中,含笑相迎。

徐文一看对方,心中更加笃定,那人影,赫然就是峰下所遇的妖媚少女柳倩倩。他不禁脱口唤了一声:

“柳姑娘!”

柳倩倩此刻却是落态毫无,福了一福,道:“奉女神之命,请少侠晋见!”

徐文心中暗笑,调侃地道:“在下真是有缘么?”

柳倩倩报以一笑,道;“也许。请随婢子来!”

徐文颔了颔首,道:“请带路!”

柳倩倩领着徐文直上楼台,穿过白石回栏,来到楼厅之前,四名垂髫青衣少女,神态肃穆地站在门外,分执云拂、如意、剑、笤四物。从厅门内望,里面的布设极尽豪华,较之五公府第,过之无不及。

居中,锦幢低垂,不见人影。

柳倩倩在距厅门数步之处停住,恭谨地道:“徐少侠候参!”

“进来!”

声音发自锦幛之后,脆嫩无比,听来令人心旷神怡。

柳倩倩侧身让路,四女朝两旁一分,左右各二。

徐文心中略感紧张,他一念好奇而来,既无目的,也没企图,更不明白对方是何许人物,倒是观念中已无所谓“神”的存在;由于柳倩倩在场,业已证明对方是江湖人物,从排场来看,决非等闲。

他缓步入厅,在居中昂然站定,面对锦幛。

幛后,颤人心弦的声音再次响起:

“徐文,你来此何为?”

徐文大吃一惊,对方竟然一口道出自己来历,而且那声音似乎并不陌生,只是一时记不起在何处听过。略一沉吟之后,道:“是贵门下引见的。”

“那是说你为了好奇而来?”

“可以这么说。”

“你有何求?”

“想一瞻‘女神’真面目。”

“仅是如此?”

“是的。”

“人神相隔,岂能轻显法相?”

徐文淡淡一笑道:“尊驾真以‘神’自居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在下虽愚,尚不致被‘神仙’二字所惑!”

“你认为我是人?”

“而且可能不是陌生人!”

“说得好。你可知道我命柳倩倩指引你来此的目的?”

“这倒要请教?”

“以你为质,令徐英风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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