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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绝岭求医 (第2/2页)

“什么微言大意?”

“阁下可知孔门弟子共有多少人?”

“哈哈哈哈,姑娘倒要考究起老夫来了,这有何难,谁不知孔门弟子三千,达者七十二人,后世尊之为贤。”

“七十二人中有老有少,阁下可知道成年的是几人?少多又是几人?”

“这……”

“儒僮”愕然答不上来。

万凤真冷笑一声道:“阁下号为‘儒僮’,原来却是欺世盗名……”

“儒僮”脸色一沉,道:“住口,论语中未曾说起,经传上也不见记载,你这话……”

万凤真好整以暇地道:“阁下刚才不是明明读道: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五六得三十,成年的是三十人,六七得四十二,少年的是四十二人,两者相加,不是七十二人么?”

宫仇几乎失口可笑,这分明是强词夺理,但却深服她的机智。

“儒僮”愕然半晌,突地仰天哈哈狂笑起来。

久久,笑声才歇,道:“小姑娘聪慧过人,佩服!佩服!要见家师何事?”

万凤真口气十分严肃地道:“尊师被武林尊为‘武圣’,对武学一道,必有超人之能,后辈新获一部宝笈,无法参悟,专诚前来领教!”

武道中人,对武学却有一种永不厌足的心里,尤其对所谓宝箓秘笈一类的东西,更是敏感,“儒僮”闻言之下,不由为之动容。

万凤真心中暗自得意,这着棋算是走对了。

宫仇心中却不甚以万凤真这种“诈术”为然,但,事逼处此,为了救命,为了要见“武圣”,他也没有话说。

“儒僮”冷冷地道:“小姑娘,看来你求医是实,所谓秘笈……”

万凤真立即接口道:“也不假!”

“秘笈何名?”

“一元宝箓!”

宫忧心内怀地一跳,万凤真竟然把这武林瞩目的宝箓名称抬了出来。

“儒僮”闻言之下,面色又是一变,激动地道:“当真?”

万凤真向宫仇一挤眼道:“仇哥哥,背几句给他听听!”

宫仇无奈,只好把“一元宝箓”上卷所载增元练气之术的首章,背了出来: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溢,不足胜有余……”

“儒僮”可是识货,一听之下,知道这确是旷古奇学,神色也随之起了变化。

宫仇在背了半章之后,住了口。

万凤真适时道:“前辈是否允予通禀?”

蓦地——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叫道:“老四,这两个娃儿来得可疑,切不可放他们通过!”

宫仇回头一看,暗道一声苦也,盲残丐三僮,业已到了石梁的起点处,如果双方同时出手,在这一线天似的石梁上,情势可恶劣到了极点。

万凤真双眉紧紧地攒在一起,沉声道:“仇哥哥,我们处境相当不利?”

宫他咬了咬牙,道:“必要时扑杀‘儒僮’,夺路过去!”

“可是我们有求而来,伤了人家门下,那……”

“真妹,事逼处此,走一步算一步、不达目的决不言退!”

“仇哥哥,我本已不治,你又何苦……”

宫仇不待她说完,已扬声向当前的“儒僮”道:“前辈,是或否请发一言?”

“儒僮”冷冷地道:“要想过关那是休想!”

“前辈不希望发生惨剧吧?”

“小子,你口气不小!”

宫仇心念几转之后,突地凝聚真元,引吭长啸起来,啸声嘶空裂云,滔滔滚滚,如天河暴泻,怒海涌波,大有使风云变色之势。

“儒僮”面色愈来愈凝重,最后跌坐垂首。

盲,残,丐三僮,身在石梁的起点处,见势不妙,已退后三丈,“儒僮”可就危殆了,如果他的内元不足以抵挡啸声,势非跌下断岩不可。

宫仇无意伤人,目的只想引出要见的人。

半刻光景、“儒僮”身形摇摇欲坠。

就在此刻——

一个苍劲的声音,如一柄利剑,穿透啸声,遥遥传至:“不许难来人,放他们进来!”

宫仇立即上住啸声。

“儒僮”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拭了拭额上的珠球,隐入云雾深处。

宫仇提气轻身,飞越缺口,再前奔了二十丈左右,已到了石梁的彼端,仅仅数十丈之隔,云雾却稀薄了许多,视线毫不受阻。只见古桧巨松环绕之中,露出一间宏伟的建筑,暗忖,这大概是“武圣”栖身之所了,真是世外仙源。

心念之中,放下万凤真,深深透了一口气道:“真妹,我们到了!”

万凤真深情无比地朝宫仇一笑,随即粉腮一黯,道:“可不知人家肯不肯出手医治?”

宫仇愕了一愕,道:“真妹,我不惜任何代价,必要使你复原!”

话声中,“儒僮”飘然而至,道:“家师有请!”

口里说话,目中却充满了浓厚的敌意。

宫仇根本不以为意,道声:“有劳!”搀着万凤真的手,随在“儒僮”之后行去。

顾盼间,来到了大门之前,果然十分气派。

刚入大门,右首侧屋厅中,已传出方才以千里传声止住的那苍劲口音:“进来!”

“儒僮”疾行几步,朝门旁一站。

宫仇放开牵住万凤真的手,以目示意,然后双双跨入,一看,不由大是震惊,眼前是一间佛堂的布置,青灯木鱼,香烟缭绕,迎面蒲团上,端坐着一个白眉盖眼的灰衣老僧,状如入定。

莫非这老憎就是数十年前名倾武林的“武圣郝濮澧”?

“武圣”当了和尚,的确是意想不到的事。

宫仇恍然而悟上山之时,“残僮”曾一再说“武圣”已不在人世,既出了家,俗身等于是死了,否则一个人,焉能对师长如此不敬。

心念之中,双双行下礼去,宫仇开口道:“晚辈宫仇,冒昧参见郝老前辈!”

者僧双目一睁,两道逼人的精芒电射而出,朝两人面上一连几转,沉声道:“郝濮澧已死,老袖法号‘见性’!”

万凤真立即改口称了一声:“见性大师!”

这时,四侍僮已一个不少地到了厅门之外,目光棱棱地瞪视着宫仇和万凤真。

“见性大师”目不销瞬地注视了万凤真良久,缓缓地道:“小姑娘身受重伤,经穴闭死,真元禁锢?”

宫仇怦然心惊,暗忖,不愧“武圣”之名,果然好眼力。

万凤真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她本刁攒成性,口舌伶俐,但此刻却是温驯已极。

“见性大师”收回了那慑人的目光,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慈祥已极。

宫仇大惑不解,为什么“神算鬼女”说他多有不义,避祸匿居,而他们门下四侍僮却不计生死地阻挡外人求见?

“见性大师”目注宫仇,道:“小施主方才说的求解秘笈之奥,那是句玩话吧?”

宫仇面上一红,尴尬地道:“恕晚辈急于求见,诳语欺瞒!”

“见性大师”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道:“小施主二位怎知老衲住处?”

宫仇突地想起那黄色布囊,立即取了出来,道:“晚辈乃是经人指点,那人有件东西要晚辈亲呈大师!”

说着,递了过去……

“见性大师”道:“那人是谁?”

宫仇不擅撒谎,但又想及“神算鬼女”叮嘱不能说出她的名号,一时之间,呐呐不能出声。

万凤真长于机变,见宫仇的窘状,立即接过话去道:“那人只说老前辈见了这布囊中的物事后,自会明白!”

“见性大师”脸色微微一变,瞬又恢复慈祥肃穆之相,伸手接过宫仇手中的黄色布囊,撕开缝线,里面是一个桑皮纸袋,封得紧紧的。

突地——

宫仇想起了“神算鬼女”面上流露的那种怨毒之色,奇诡的举止,和刻毒的话语,不由下意识地感到这桑皮纸袋必有蹊跷,正待出声……

“见性大师”已撕开了纸袋,抽出了一张图画。

那图是墨笔描绘,十分清晰,只见图上画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妇,手中抱着一个婴儿,跪在一个貌相威棱的锦袍老人面前,锦袍老人抬头向天,一脸冷漠之色。

“见性大师”一见此图,神色大变,持画的手,不住地颤抖。

宫仇望了万凤真一眼,万凤真也是满面困惑之色。

门外的四侍僮,神色顿现紧张。

“见性大师”全身一颤,图画飘落地上,额上却现出了粒粒豆大的汗珠。

宫仇忽然瞥见“见性大师”的双手,半个手掌自指尖起,已变成了乌黑之色,不由失口而呼道:“毒!”

四侍僮齐齐发出一声暴吼,残,盲,丐三僮,扑向了宫仇,“儒僮”钦向万凤真,伸手便抓。

变生仓促,宫仇本能地发掌拒敌。

劲风激荡之中,三侍僮被宫仇一掌迫了开去。

“儒僮”却在此时惊叫一声,暴退数步,一只右掌,鲜血淋漓,原来他一把抓向万凤真,被她身上的“逆鳞宝甲”所伤。

就在此刻,一声沉喝,出自“见性大师”之口:“住手!”

四侍僮闻声止住了第二次的攻击。

宫仇却是满头雾水,不知“神算鬼女”何以要在图上布了剧毒……

“见性大师”再次道:“出去,不关两位施主的事!”

四侍僮怒恨交进,杀机火炽,但仍恭谨地退了出去。

宫仇惶恐地道:“老前辈……”

“见性大师”扬手止住宫仇的话,垂眉合目,瞬即入定,盏茶工夫之后,只见他顶上白气蒸腾如雾,看样子是在运功迫毒。

万凤真粉面煞白,怔立当场。

又过了盏茶工夫,“见性大师”双掌黑气消退,但左右手的无名指,却比手掌大一倍,黑得泛亮,显然,他已把毒全部逼到了这两指之上。

蓦然——

“见性大师”双目暴睁,左右手交挥、两根食指,断在地上。

四侍僮同时惊呼了一声:“师父!”

“见性大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色又恢复正常,象是不曾发生过什么事一般,口里平静地自语道:“其实她又何必多此一举,老袖早已准备了结这因果了!”

这话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听得懂。

宫仇心中歉疚万分,想不到求医反给人带来断指之祸,若非“见性大师”功力超凡,此刻早已死在剧毒之下,“神算鬼女”与“见性大师”之间,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当了她的刽子手,这种心思的确够毒辣,当下激动地道:“大师,晚辈事先毫不知情……”

“老袖知道,你此来的目的是求医?”

“是的。”

“废仙掌之伤,唯有老纳的‘混元一气神功’可治!”

“祈大师发慈悲赐予救治?”

“见性大师”转目向万凤真道:“小姑娘是万岛主的女儿?”

万凤真一颗心顿往下沉,她父亲与“见性大师”旧根未消,如今“逆鳞宝甲”败露了她的身份,求治是无望了,恐怕脱身都成问题,但事已至此,只好硬起头皮道:“晚辈是的!”

事出意外,“见性大师”仍是神色平静地道:“今尊好?”

万凤真心中狐疑万分,困惑地道:“托大师福庇!”

四侍僮眼中可就射出了仇恨的煞芒。

“见性大师”突地向“儒僮”道:“预备静室,为师要替小妨娘疗伤!”

“见性大师”不计旧仇,慨然答应为万凤真疗伤,使两小感到十二万分的意外。

四侍僮突地齐齐在门口一跪,“盲僮”悲声道:“师父,您老人家岂能……”

“见性大师”一挥手止住“盲僮”的话声,道:“痴徒,为师目前除了静待了却你们小师叔的因果之外,杀事均已不放在心上,既已皈依三宝,焉能见死不救!”

“师父该想到天南之约?”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了,你们退下去吧!”又注目“儒僮”道:“速去!”

“儒僮”眼中泪光莹然,退了下去,其余三僮兀自跪地不起。

“见性大师”神色一肃道:“听见为师的话了?”

三侍僮以头叩地,站起身来,残,丐二僮狠狠地盯了宫仇和万凤真一眼,才转身出去。那一眼,包含了无边的怨毒,的确令人不寒而栗。

“见性大师”徐徐开口道:“你俩想知道这张图的因果吧?”

万凤真抢着答道:“如大师愿意见示,晚辈恭聆!”

“见性大师”面上突现痛苦之色,默然了片刻才道:“老衲在俗时师兄弟三人,二师弟染厉疫病故,小师弟是家师关门弟子,年纪比老袖小了数十岁,家师仙去之后,小师弟古亦同的武功,全由老袖传授,有一年的五月,古师弟突然带了一个女人和一个两周岁不到的孩子到老衲庄上,说是已娶妻生子,而那小孩却因两夫妇与人交手之时不慎被误伤,五腑中已有三腑离位,命在旦夕,要求老衲以‘混元一气神功’救治……”

说到这里,顿了顿,面上痛苦之色更甚,接着又道:“老衲因爱护古师弟过于深切,他娶妻生子的事,竟然不曾向老衲提过半句,老衲当场把他痛责一番,岂料古师弟刚愎任性,立即拂袖而去,至今没有下落……”

至此,深深一叹,又道:“师弟妇爱子心切,仍跪地苦求不已,老衲当时被武林同道谬加了‘武圣’之名,适逢天南派宗主下书向中原武林挑战,老衲被推为代表,这一战关系整个中原武林的声誉与命运,而‘混元一气神功’施展之后,五年之内不能和人动手……”

“哦!”

宫仇与万凤真同时惊“哦!”出声,心里已隐约猜到四侍僮不许外人求医的原因。

“见性大师”老脸起了一阵红晕,显然内心十分激动,但语音仍保持平和。

“老衲当时进退维谷,最后,仍决定以武林所托为重……”

万凤真忍不住道:“老前辈没有救治那小师侄?”

“见性大师”合了一下眼,黯然道:“是的,老衲没有出手救治,那小师侄在一个时辰之后,死在他母亲怀中,师弟妇几乎发狂,声言有一天要老衲偿命,抱尸而去……”

宫仇道:“老前辈的抉择是对的,如果为了救治一个小孩,而辜负了整个中原武林的重托,影响所及,确实无法估计!”

“见性大师”微微一颔首道:“话是不错,但总是老衲生平大憾之事,事后,老衲悟及人生真谛,皈依三宝,以图忏悔,既种是因,必结是果,老袖数十年来无时不在等待结束这因果!”

万凤真灵慧的秀目一眨,道:“贵师弟妇就是那‘神算鬼女黎霎’?”

“不错,就是她,其实她根本用不着费这些心机谋算老衲,老衲早已在等待着她亲自来了断这因果了!”

宫仇想起“神算鬼女黎受”怀中的那具小孩骷髅,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丈夫生离,亲子死别,难怪她怨毒如是之深。

万凤真又道:“老前辈,与天南那一战如何?”

“老袖与对方决战千招,最后一招险胜,对方指天为誓,有一天必雪此辱!”

“后来呢?”

“直到现在还没有来,不过,这一天总会来的!”

宫仇心念疾转,“见性大师”以“混元一气神功”为万凤真疗伤,五年之内不能和人动手,如果天南的对头适在五年之内找上门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四侍僮拚命阻止外人求医,的确其情可原,但,万凤真的伤可不能不治呀?

就在此刻—-

“儒僮”满面忧戚地走了进来,向“见性大师”躬身道:“静室已经收拾好了!”

“你先带两位用斋!”

“是!”

宫仇与万凤真谢过了“见性大师”,随“儒僮”到后面用了饭,又回到佛堂中来,“见性大师”起身道:“小姑娘随老衲到静室,宫小施主可守在静室门外,任何人不许进入!”

宫仇有许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只好施礼恭应。

“儒僮”忽地下跪道:“师父,弟子斗胆再进一言,万一天南……”

“见性大师”衲袖一挥道:“不必多言了,为师已属世外之人!”

说着,带领万凤真自去。

宫仇愧疚万分,向“儒僮”一揖道:“前辈可否赐告天南对方是何许人物,晚辈也许可以略尽棉薄?”

“儒僮”站起身来,狠狠地盯住宫仇道:“你有多大道行,敢说这种话,数十年前,家师与对方搏战千招,仅以一招险胜,哼!你……”

宫仇冷冷地截断了对方的话道:“晚辈只要知道对方是何许人物!”

“知道了又有何用?”

“前辈何妨赐告?”

“天南霸主‘天狼尊者’!”

宫仇如中蛇蝎似的全身猛震,仇与恨立时在血管里奔流,栗声道:“天狼尊者?”

“不错!”

宫仇俊面布满了恐怖杀机,目中的怨毒,令人不敢逼视。

“天狼尊者”的弟子东方雷,冒称“天狼尊者”毁了他阿姨“无情仙子李芳芝”,他母亲在二年前,也是毁于同一手法“摧心破血掌”,凶手不是“天狼尊者”本人,就是他门下东方雷,若非因万凤真被“二仙”之中的“素衣仙娘乐倩倩”以“废仙掌”未成重伤,他早已直奔天南索仇去了……

“儒僮”见宫仇的神情,惑然道:“小子,你怎么了?”

宫仇咬了咬牙,道:“我要把‘天狼尊者’碎尸万段!”

“你!凭你?这又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晚辈只是要杀他!”

说完,转身自去静室门外守候。

“儒僮”不解地望了这俊秀飘逸的少年一眼,也自离开。

静室中毫无动静,宫仇心中起伏如潮,他想,等万凤真伤愈之后,自己立即赶赴天南向“天狼尊者”师徒索仇,一方面自己得遂所愿,另一方面,这正是釜底抽薪的好办法,毁了“天狼尊者”,就不会再有人向“见性大师”索战,虽然“见性大师”五年之内不能和人交手,也无大碍了。

心念之中,不由暗自点头。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夜幕已降,四处灯火大明。

三个时辰!

静室之门悠悠开启。

宫仇一切思念全消,迫不及待地把目光掠向门边,万凤真是否获救,就在这瞬间分晓……

“仇哥哥!”

随着这一声热切的呼唤,万凤真如小鸟似地投向宫仇的怀抱。

宫仇紧紧地搂住她,这一刻,内心的狂喜简直无法形容。

一条人影,出现眼前,那面孔冷得令人发颤,来的,是四侍僮之末的“儒僮”。

宫仇蓦地警觉,轻轻推开万凤真,目光从“儒僮”的面上扫到静室之中,只见蒲团之上,瞑目坐着“见性大师”,老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神情萎顿不堪,粗布僧袍已被汗水浸透,现出一大片湿印,显见他为万凤真疗伤,真元断丧之巨,本想说几句感谢的话,见他正调息养元,只好忍住。

万凤真却流下了感激之泪。

就在此刻——

“见性大师”突地睁开眼来,显得十分孱弱地道:“小姑娘,三日之内好好将息,你已不妨事了,现在你俩下山去吧!”

宫仇急忙恭施一礼,道:“老前辈再造之恩,晚辈永志不忘!”

万凤真却跪下去叩了三个头。

“见性大师”慈霭地一笑,道:“起来,老衲皈依三宝,自应以我佛之慈悲为怀,区区小事,不必放在心上,你俩乘夜下山去吧!”

宫仇心中十分不解“见性大师”要自己和万凤真立刻下山之意,心中想说什么但到了口边又止住了。

“送小施主们下山!”

“遵令!”

“儒僮”应了一声,向宫仇两人一摆手道:“请吧!”

“见性大师”又已合上双目。

宫仇向万凤真露出了一丝苦笑,道:“真妹,老前辈再造之恩,总有报偿于万一之时,我们走吧!”

“见性大师”忽地又睁眼道:“小施主,佛家最重困果,切不可造次,下山之后,就忘了此间事吧!”

似乎,这数十年前被尊为“武圣”的绝代高手,已测到了宫仇话中之意。

宫仇重施一礼,道:“晚斐受教!”

一拉万凤真,随在“儒僮”之后,走了出去。

盲,残,丐三僮,守在石梁入口之处,一见宫仇和万风真到来,神色之间所表示的恨意,的确令人一见难忘。

宫仇向四僮一揖道:“四位前辈,晚辈告辞,盼能再见!”

“盲僮”白果眼一翻,狠狠地道:“老夫永远也不愿再听到你两个小鬼的声音!”

他目不能视,所以不说“见”而说成“听”。

万凤真向宫仇做了一个鬼脸,宫仇淡淡地一笑,双双越过石梁,向山下奔去。

奔行之中,宫仇道:“真妹,你要履行‘神算鬼女’陪她一年之约?”

“才不呢,我已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

“她利用我们作她毒害‘见性大师’的工具,我还要找她算帐!”

蓦地——

一条黑影,冲破夜幕,疾驰而至,身法快得出奇。

宫仇一扯万凤真道:“有人来了!”

万凤真功力尽复,也同时回复了她的机智,一刹身形道:“这人来得突兀,我们躲一躲!”

宫仇神目如电,远远已看清来人,不由脱口道:“是她!”

“谁?”

“神算鬼女黎雯!”

“这女子好毒,竟然紧跟而至!”

“我们阻住她!”

话声中,人影已到了跟前停住,果然不错,是“神算鬼女黎雯”。

“神算鬼女”目光朝万凤真一扫,道:“你好了?”

万凤真也冷冷地道:“不错,你也趁了心愿了!”

“他拆过那黄色布囊没有?”

“拆过了!”

“没有死?”

“鬼蜮伎俩,也想害死堂堂‘武圣’,做梦!”

“神算鬼女”突地仰天狂笑起来,那声音如枭啼,如狼嗥,在这深山静夜之中,份外凄厉刺耳,尤其她怀中紧抱着那具小孩骷髅,空气更显得鬼气逼人。

宫仇自“见性大师”的口中获悉真相之后,对她的遭遇十分同情,但对她不择手段,不分黑白的盲目寻仇,却深深感到厌恶。

万凤真冷冷一哼道:“笑够了没有?”

“神算鬼女”止住笑声,瞪视着万凤真道:“丫头,你说话客气些?”

“对你还用得着客气!”

“好哇,丫头,现在你伤势已愈,该践一年之约了,十天之后,你自己到老身的住处来!”

“你做梦!”

“什么,你敢毁约?”

“毁约又怎样,‘武圣’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却险些作了刽子手!”

宫仇一拉万凤真,止住她说话,沉声向“神算鬼女”道:“尊驾可肯听在下一言?”

“什么话,你说?”

“打消对‘武圣’索仇之念,他已出家当了和尚……”

“嘿嘿嘿嘿,小子,凭你这一句话,老身数十年的苦白吃了?”

“就事论事,错不在‘武圣’,尊驾没有理由仇视他!”

“神算鬼女”厉声道:“郝濮澧已对你们说了当年惨事?”

“不错!”

“老身没有工夫和你小子噜苏!”说完又转向万凤真道:“丫头,十日之内前来践约,记牢了!”

万凤真不屑地一哼道:“你准保能活着回去?”

“为什么不?”

“你等着瞧吧!”

说完向宫仇道:“仇哥哥,我们走!”

宫仇剑眉一挑,道:“真妹,‘见性大师’对你有再造之恩,他因了救你而拚真元,五年之内不能和人劝手,我们能一走了之?”

“不走又怎样?”

“至少得……”

“你忘了‘见性大师’临行叮嘱的话?”

“尽责在我,那是另一回事!”

“我们还是走!”

不由分说,拉起宫仇向山下奔去。

“神算鬼女”厉笑一声,疾掠而去。

宫仇被万凤真拉着,勉强奔行了一段路,一顿身形,道:“真妹,大丈夫恩怨分明,要走你走!”

万凤真嘻地一笑道:“我也没有要你真的走呀?”

“这话什么意思?”

“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神算鬼女’是‘武圣’的师弟妇,她寻仇可说是家内事,同时我刚受过‘武圣’的恩惠,他堂堂‘武圣’之尊,焉能接受后生晚辈的援手,所以……”

“怎么样?”

“必须以另一种面目现身!”

“丑剑客?”

“不错,论辈份‘丑剑客’与他相若!”

“真妹,亏你想得周到,那你呢?”

“简单,我做你的徒儿吧!”

“好,事不宜迟,易容动身吧!”

且说四侍僮在石梁彼端,正自谈论着“见性大师”不顾本身危难,替曾结有嫌隙的“白石岛主”之女疗伤,如果对头不速而至,后果不堪设想。

忽地——

一条黑影、从石梁上如飞而至,论身法,功力当在四人之上。

“残僮”颤声道:“有人来了!”

“儒僮”举步望去,神色遽变,栗声道:“是她,难道恩师当真逃不过这劫难?”

倏忽之间,黑影已到四人眼前。

四僮一字排开,拦住去路,齐齐躬身道:“弟子参见师叔母!”

“神算鬼女”理也不理,厉声道:“让路!”

“盲僮”梁声道:“师尊业已削发为僧,师叔母难道……”

“你敢教训我?”

“不敢!”

“为什么不让路?”

“请师叔母三思!”

“我已不是你们的师叔母,我是‘神算鬼女黎霎’,要找郝濮澧算帐,你们到底让或不让?”

“儒僮”激动地道:“恩师他老人家适才以‘混元一气神功’为人疗伤,业已无法动手……”

“神算鬼女”冷森森地道:“那是天意,他该要道报应!”

四侍僮一个个肝胆皆裂,但对方是长辈,又不敢冒然出手,只急得汗珠滚滚,身足无措。

“残僮”性格较为暴燥,早已忍耐不住,狂声道:“师叔,你如果一定要这样做,请先毁了我四兄弟!”

“神算鬼女”寒声道:“你以为我不敢?”

话声中,举步前欺。

四侍僮齐齐出手拦阻,“神算鬼女”恍若未见,前欺如故,其是残,丐二僮的手掌刚刚要触及“神算鬼女”的躯体,突地自动地缩了回去,不由自主地向旁一闪。

“神算鬼女”闪身通过。

“儒”“盲”二僮一划身形,左右包抄而上,各攻出一抓,两人这一抓之势,不但快逾电光石火,而且凌厉无俦,但掌指甫一接触她的肩头,只感软绵滑腻,无处着力,不由一愕,“神算鬼女”已在三丈之外。

四侍僮齐齐暴喝一声,纵身扑去。

“神算鬼女”蓦地止步回身,厉声喝斥道:“你们敢?”

四人同时一窒,不管如何,对方总是的他们师叔母。

“神算鬼女”冷笑一声,转身又朝那栋屋宇奔去,有如流星过渡。

四侍僮也紧跟着抢了过去,但毕竟慢了一着,“神算鬼女文”已闯入大门之内。

“神算鬼女”进入院中,目光闪电般地四下一扫,迳朝那佛堂奔去……

突地——

一声沉喝,从佛堂之内传出:“停步!”

“神算鬼女”刹住去势,四侍僮也恰好赶到,都不由楞住了,只见佛堂之内,转出一个貌相奇丑的剑士,身后跟着一个满面病容的小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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