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美杜莎与戈尔贡 (第2/2页)
从中诞生的，就是无数种可能、无数具躯壳。
会有沦落为吞噬一切的魔物（戈尔贡）的自己。
会有与天马（珀伽索斯）紧密相连的自己。
会有时刻怀揣着黄金剑（克律萨俄耳）的自己。
也会有天真的，作为女神，更接近两位姐姐的自己吧。
然而。
无论外壳如何变化，只有一点是不会变的。
那就是身为怪物的身份。
没错。只有这点，恐怕是不会改变的吧。
哪怕存在为数众多的我，也绝对逃不开这个罪业。
差别只是什么样的怪物而已。
这没问题。
问题在于，除此以外，还有着无关紧要的内在。
自己拥有感情。
拥有对波塞冬、对雅典娜、对诸神的强烈感情。
也可以说是，还记得。
记得自己为何会变成怪物。
着眼于这原点的。从这里开始悲惨的命运的。正是自己。
啊啊，没错——
我对诸神的，以及除此之外的，名为「爱」的事物充满厌恶。
若没有那种东西，我也许就不会变成怪物了。
也许就能与最喜欢的两位姐姐，永远永远，一起平静地生活下去吧。
所以——我曾经很讨厌。
……
啊……啊……
弥赛亚。
我曾经想办法克制，想办法远离对那个男人的思念。
我讨厌他。
因为一旦放松警惕，不详的那个（爱）一定就会复苏。
逐渐萌发的悸动——就算再怎么欺骗自己，也无法做到忽视。
我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不好的东西（爱），感受到了可怕的东西（温柔）。
无差别地对周遭的一切释放着那种信息。这个男人，远比诸神可怕得多。
对极力想要逃避那个（爱）的我来说，简直就是地狱。
所以我非常讨厌。
因为……
假如不拼尽全力抵抗的话……
一定会爱上他。
我知道，一定会变成这样。
……
啊……
不能这么做（接受）。
不能回去那里（爱）。
不能靠近。
不能微笑。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好不容易才从那里逃脱的，被诅咒不祥的，祈愿不再有任何接触的自己？
那里只有艰辛、痛苦、可怕。
那是与自己的存在方式完全相反，背道而驰的东西。
应该赶紧逃开才对。
应该赶快拉开距离才对。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没能忍住。
只是初次见面而已，就被突如其来的糟糕感觉（亲切感）乱了阵脚。
我总觉得，我们在什么地方，非常的相似。
可是真正内核的东西，却又完全不一样。
他就像深海里的漩涡，不断撕扯着竭力想要逃跑的我。
轻而易举地将我捕获，然后悉心饲养。
一切都只是出于无意识的举动。
这条毒蛇就这样，像玩闹一般地屈服了。
被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这个人，驯服了。
啊……
我本应该用毒牙（恶劣的态度）将他逼退的，那样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可是现在……
哪怕只是说出口都会觉得害臊。
我想，我可能……
呼——！
突如其来的，某种大型物体告高速飞行的声音打断了美杜莎的思绪。
“啊，来了来了。”
梅林欣喜地说道。
巨大的斧头从远方飞来，以无可阻挡的可怕气势直接劈在高大的神殿上，撕出一道宽阔的裂痕。
紧接着，神殿的入口开始崩溃，一个通道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之中。
“看来神殿的禁制已经连同本体一起被破坏掉了。想必戈尔贡现在也因为神殿的崩溃而受到了削弱吧。”
“走吧，一鼓作气直接战胜戈尔贡！”
梅林率先迈开步子，向神殿走去。
“……”
美杜莎沉默着，跟在梅林后面。
既然被自己发觉，那就只能去做了。
毕竟，自己本来就是比起正确更看重欲望的，贪婪的怪物。
藤丸立香和玛修也跟上。
一行人从昏暗的通道走进神殿，路上没有任何魔兽阻挡。
“这是……唔！”
玛修走到一个紫色的胎体前面，仔细观察着。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她立刻后退一步，捂住嘴。
藤丸立香看了一眼，也嫌恶地挪开目光，只不过反应比玛修要好多了。
美杜莎不禁高看了她一眼。
“那是什么？”
玛修有点颤抖地问道。
“是人类吧。弥赛亚以前和我说过，魔兽的原材料是人类。”藤丸立香掰正玛修的脑袋，把她的视线从胎体上移开，“别看那个了，现在我们的任务是解决掉戈尔贡。继续前进吧。”
“是的。”梅林赞同地点头，“那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不要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才好。”
“还有，美杜莎小姐，能不能慢点走呢？”
梅林向着通道里面喊道。
原来美杜莎根本没等他们，自己一个人直接走进去了。
“这话应该问你，能不能快点走，我不是来郊游的。”
美杜莎冷漠地回道，身影快要消失在黑暗中。
“欸！等等啊等等！”梅林立刻追上去。
藤丸立香也拉着玛修，一路小跑才跟上美杜莎的脚步。
四人走到神殿的尽头，终于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
“哦？”
那黑影——戈尔贡转头，紫色的瞳孔轻蔑地俯视着几人。
“既然是前来拜见百兽母神提亚马特，难道不该匍匐跪地，献上祷告吗？”
她盯着藤丸立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就是人类最后的御主么……真是渺小，孱弱到我没有任何的感想。也罢，就这样碾碎你吧——”
“闭嘴。”
美杜莎冷着脸，打断道。
“盗用她人的名号，怯懦的行为。”
“你想怎么样都好，但别丢我的脸。”
她眯起眼睛，手中出现紫黑色的长剑，话语中逐渐染上杀意。
“因为——他说不定，还在看着。”
“——！？”
戈尔贡瞳孔骤缩。
寒冷。
仿佛脊髓都被冻结，心脏的跳动都停止般，产生溺水的窒息感。
恐惧。
浑身都止不住地战栗，魔眼所扫视的那个地方，出现的是一个紫色的模糊影子。
“你是——！”
戈尔贡捂住一只眼，神情扭曲。
——巨大的怪物啃食着什么。
——模糊的面孔伸来手掌。
——一幕幕如画布般自戈尔贡眼前闪过，从心底上泛的阴影攥紧了她的意识，令她几欲作呕。
不需要思考。仅凭着强烈的厌恶和抗拒感，就已经足够说明眼前之人的身份。
“尚未堕落的我，愚蠢的我，不知自己为何物的我！”
戈尔贡怒喝道，眼中亮起猛烈的紫光。
美杜莎冷漠地注视着她，瞳孔微微发亮。
下一瞬间，两道射线分别从两双眼睛中射出，随后碰撞、缠绕、消解，消失地无影无踪。
“为何帮助人类？”
戈尔贡质问道，蛇发像鞭子一样抽向美杜莎，却被她轻易斩断。
“为何拿着那把该死的武器！”
“还有那个令人作呕的气息——！”
“你的身体里面！我的身体里面！为什么会有雅典娜的味道！”
戈尔贡暴怒，浑身上下的魔力瞬间放出，将她庞大的躯体全部染成紫色。
“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沦落成这样的！姐姐们又是为什么死的！”
“变成了这丑陋的样子，竟然还敢恬不知耻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去死！”
她嘶吼着，乱舞的蛇发中放射出密集的光线，割开神殿的地面，向美杜莎袭去。
然而，玛修及时上来，挡下了她的攻击。
“随便你怎么想。”
美杜莎冷冷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动摇。
“我懒得和你讲道理，你不配听。”
“碍眼的长相，碍眼的体型，碍眼的头发。”
美杜莎嘴角微微勾起，像是挑衅一般，轻声说道——
“赶紧去死吧，还有愉快的枕边私语在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