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除夕夜 (第2/2页)
提着灯笼,从空旷无人的御宝阁走出去,转悠了许久,都不知该去哪里。
他其实,无处可去的。
明明已经在汴京了,他回家了,可是,此处无人等他,也无处能是家。
宫里每走一步路就支着一盏灯,纵然他眼睛不好,也没有走错路。
至于为何会走到后花园,他也不清楚,或许是漫无目的的选择,也可能是镇北王那句别有深意的告诫。
他站在假山上的亭子里,灯笼被他搁在栏杆上,是夜的风,比以往少了刺骨的寒冷,却吹的急。
他看着灯笼里的烛火跳动,似乎下一刻就要熄灭。
底下似是有人,提着一盏灯笼,小跑着从远处及近。
他听到了熟悉的嗓音,低沉而浑厚,却难以掩饰苍老。
是自己曾经夸下海口要为他养老送终的人。
他失信了。
而鱼爷爷如今的年纪却还没有卸职回家养老。
“殿下,回去吧,出来得久了,百官还看着呢。”
鱼公公就知道他的殿下藏在哪里,把人找到后劝说着他回到宴上。
身为国之储君,无缘无故的离席总是不好,况且,诸侯藩王都在看着,难免会落人以柄。
听着鱼爷爷那一声饱含无奈与心疼的‘殿下’,谢长柳知道他是跟谁在说话,这一瞬间,他忽然眼中热了起来。
似有什么要喷涌而出,撒向这吹过冷风的阑珊处。
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栏杆,他看不到亭子底下,也见不到人,甚至,他也没有听到秦煦的声音。
他不知道秦煦为何要从宴上离开,他想,或许那样坚而不摧的男人也终是喜形于色了。
底下隐隐约约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分明是同一处,但凡是底下人抬头,又或者是他向前走一步,就能四目相交,而他只能试图从中多听几声慰藉自己的相思之情。
谢长柳不知道秦煦说了什么,只听到鱼公公耐着性子又在循循善诱。
“您也清楚,如今朝臣都盯着,再说了,藩王都回了汴京,本就比平日里要谨慎的多,老君也是为了您好。”
鱼爷爷口中出现了一个谢长柳没有听过的称谓。
底下声音大了起来,至少,他听到了秦煦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她只是想把她的孙女塞给我而已,为我好不好,她心里有数。”
鱼公公连着哎呦了几声,似乎是在气他如此说话。
“您别这样说,老君对您与皇后都是极好的。”
秦煦靠着假山坐着,身上穿的是内务府新制的冬衣,精巧而华丽,典雅也朴素,还是头一次穿,这会儿却这么毫无顾忌的坐在了并不干净的石头上,也不管干净与否。
他眉目之间带着冷意,灯火阑珊却柔和了他的棱角。
“父皇本就忌惮我,她自作主张的把人送过来,还在宴席上那般意有所指,若是最后不娶她家的,别人怎么看?父皇又哪里会甘心,这不是给我挖坑吗?原本以为她是个安生的,没成想也在算计我!”
秦煦一向脾气都好,实在是难以忍受,也不至于会中途离席。
原本他与陛下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至少这段时日以来是这样,不至于像以往那般相看生厌,可老君的所作所为,陛下怕是就跟反胃一般,看他都觉得厌恶,对他的态度又哪里会好。
在陛下看来,就是他故意借着东宫正妃的名号拉拢别家势力,巩固自己的地位。陛下如何不恼,他在位一日,就不乐意看到人觊觎他的位置,就是储君都不行。
鱼公公深知秦煦是希望与陛下之间父子和睦,可是,他们明眼人都看得见,陛下哪里就真是为了太子好。
若是真是心疼太子,岂会如今都不肯放权,忌惮自己的儿子也就罢了,前段时间真真是冷待东宫,叫旁人都看出端倪,陛下是厌弃了东宫的。
这些暂且不提,就说陛下拖着如今年纪已有二十五的太子不肯指婚,这谁家的儿郎在这个年纪都还未婚配的?换了旁人说出去都教人笑话,也亏得是太子,不敢议论。也平白教天下人以为,是太子眼高于顶,得了个挑剔的名声。
他作为宫里老人,从陛下成亲立后看到太子长成大人,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看过多人走茶凉,也知晓那位圣上是什么心思。
以前心里就憋着气,碍于身份,他不曾吐露心声,可如今,看着陛下是越老越糊涂,他只恨当年元后怎么就嫁了这么个男人。
可怜他的殿下,渴望着父慈子孝,却被陛下一次次的冷血湮没。
说是天家无父子,却又对十皇子格外疼宠,这究竟算哪门子的事!
“若是陛下真心疼爱您,哪里会让您如今这个年纪了还不婚娶?”
鱼公公或是真气恼了,这对陛下的指责也一时口快了就脱口而出。作为奴才,他犯了大忌。若非是此处无人,也不必担心隔墙有耳,不然,他今年最后这几个时辰都走不完。
“殿下啊,您的想法没错,可是您也看看自己的处境,您知道么,看着陛下那般疼宠十皇子,老奴心里跟刀子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