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 (第2/2页)
车站里的其他工作人员也都各自埋头忙碌着自己手头的事情,对于这边发生的微妙情况,他们或是装作没有看见,刻意地避开这尴尬的场景,或是在心里暗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和顾虑。这个原本就安静得有些压抑的小车站,因为这一顿未被准备的饭,此刻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而又尴尬的气氛,仿佛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而常宁虽然表面上看似平静地吃着饭,可那微微颤动的筷子和有些机械的咀嚼动作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的内心深处也在苦苦思索着,未来和这位站长该如何相处。毕竟在这偏远得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漫长的日子还在后头,总不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可眼下这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要他轻易地放下过去那些刻骨铭心的恩怨,主动去为站长做饭吗?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在情感上有些难以跨越的事情。而站长或许也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如何才能打破这僵局,重新建立起与常宁以及其他同事之间良好的关系,只是这艰难的第一步,就因为这一座看似平常却又意义非凡的饭,显得格外艰难,如同横亘在他面前的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新来的站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到这个偏远小车站,就遭遇了如此棘手的难题——严重的水土不服。这里的水质与他之前生活的地方截然不同,那未经处理的生水带着陌生的矿物质和微生物,刚喝下去没几天,他的身体就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反应。本就初来乍到,还未适应新岗位的工作节奏和陌生的人际关系,身体便遭受这般沉重的打击,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憔悴下去。
那几日,他强撑着病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倔强和不甘,试图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不想因为身体的原因而耽误工作的正常运转。然而,每一次的工作交接都显得力不从心,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着,递出文件的动作都变得迟缓而艰难,声音也因为病痛变得虚弱无力。那原本红润的脸庞如今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写满了疲惫与痛苦,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仅仅工作了短短几天,他的身体就再也扛不住这病魔的侵袭,无奈之下只能向上级提交了休假申请,而后便一直未曾回来上班,车站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他未曾到来之前的平静,但似乎又有一些微妙的变化在悄然发生。
在他休假的这段时间里,车站的工作依旧如同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站台,工作人员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列车的调度、检查和乘客的引导工作;夜晚,繁星点点,值班人员坚守岗位,确保车站的安全与秩序。只是大家在忙碌之余,偶尔还是会在闲暇的间隙谈论起这位站长的遭遇,有人感慨命运的无常,有人猜测他是否还会回来,也有人为他的病情默默担忧。
常宁在听到这些消息时,正独自坐在车站角落的长椅上,望着远方的铁轨出神。他的心中泛起了层层复杂的情绪,犹如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往昔那些与站长之间的恩怨情仇,在此时似乎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他想起站长初来时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失去了往日的威风;想起他生病时那脆弱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心中不禁有些唏嘘,那些曾经以为刻骨铭心的怨恨,在这一刻竟有了一丝松动。他开始反思自己当初的态度是否太过决绝,毕竟大家都在这艰苦的环境中讨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和不易,也许过去的那些矛盾并非是不可化解的坚冰。
而站长在养病期间,独自一人躺在医院那略显冷清的病房里,洁白的床单映衬着他苍白的脸色。他静静地望着天花板,思绪却早已飘远,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车站里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尤其是常宁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他深知自己过去的行为可能给常宁带来了深深的伤害,那些无端的挑剔和刁难,如今想来充满了懊悔。他也明白想要重新融入这个集体并非易事,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种下的因,如今要承受这苦涩的果。
而这时的常宁正在站舍打扫卫生。他紧紧握着扫帚,一下一下仔细清扫着地面,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地上的灰尘在他的扫帚下乖乖聚拢,没有一丝能够逃脱。他的动作沉稳而有力,就像他当兵的时候,执行任务时那般坚毅和执着。
在部队的日子里,常宁接受了严格的训练,每一项任务都被要求做到极致。无论是整理内务时将被子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还是站岗执勤时身姿挺拔如松,面对烈日风雨纹丝不动,都铸就了他如今对待任何事情都一丝不苟的态度。如今,尽管离开了部队,身处这小小的车站,但那种深入骨髓的严谨作风从未改变。他擦拭着窗户,玻璃被擦得光洁透明,能清晰映照出站舍外的铁轨和远方的山峦,正如他当年擦拭枪支,直到每一个零件都闪耀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他认真清理着墙角的蛛网,如同在战场上排除每一处潜在的危险,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被忽视的细节。在这平凡的清扫工作中,他似乎又找回了曾经作为军人的那份骄傲与坚守,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在这偏远之地续写着属于他的责任与担当,而过去与站长的种种恩怨,也在这专注的劳作中渐渐沉淀,化为他内心深处一抹复杂而又促使他成长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