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静物画作 (第2/2页)
这次他选的是夜景。
窗外秋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带走了白日的躁意。不大不小的画室四角都挂了灯笼,桌案上也点了蜡烛,但与现代的灯具想比,依旧显得分外阴暗。
这个屋子里好像并没有什么现代的东西。
从袁姿琴幼年时的年代来看,这不应该。
“琴琴,”一个身形模糊的女人顺着游廊过来,她手里提着个灯笼,微微垂着脑袋,轻声细语地,“天色已晚了,快些睡罢,明日可还有课呢。”
“袁姿琴”并没有说话,陈韶也没有,他抬头看了看月光,便低下头去,细致地画着庭院的夜景,一轮孤月悬在宣纸的右上角,紧接着就是一簇高高的青竹。
女人悄没声儿踱过来,给他细细地打扇子,看着一副山水画逐渐成形,窗外的月亮依旧停留在原地,丝毫没有往西走的意思。
顺着“袁姿琴”的本能,陈韶在画最后一块石头前停了手,把画笔搁在笔架上,朝着游廊里走。
右手上的墨痕在发烫,能让人清晰地感觉到它在蔓延,仿佛胳膊上趴了只苍蝇,能感知到它的动向。
整个绎思园静悄悄的,只有雨声风声,还有急忙追出来的女人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游廊上的灯笼被风刮得纷纷摇晃,照的墙面上的影子也越发扭曲怪异起来。
顺着方芷柔描述过的路线,陈韶一路往正房走去,过了月洞门,再走过一条小道,就看到正房的院门紧紧关着,内里灯火通明。
那是电灯发散出来的白炽光。
假如是这个家族过于传统,固执地不接受新鲜事物,正院里就不会出现电灯,更不会出现只有休息的地方有电灯而作画的画室没有的情况。
要说不重视,从方芷柔的经历来看,画室里作画的又绝非幼年的袁姿琴一人。
这样灯火通明的景象,或许……属于“现在”的“未来”。
袁姿琴或许没有幼年时正院夜景的记忆。
陈韶回头看了一眼,方才喊他“琴琴”的女人踏着小碎步正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但因为裹了小脚的缘故,无论如何也走不快,反而险些崴了脚,手上的缎面扇子也不知落在了何处。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大声地喊叫,声音依旧轻轻的、柔柔的,在大雨中显得越发模糊。
豆大的雨点打在陈韶头上身上,又顺着肢体流淌进路面上的小溪里。墨痕已经蔓延到了手腕,热烫发痒,仿佛生了疹子;与之相对的,他的手指上反而没了黑色,比之前的苍白肤色来说甚至还要更细腻红润了很多。
除了不像他的手外,挺好的。
陈韶把头扭回来,不去看女人身后如影随形的黑暗、越发瓢泼的大雨,也不管身边灯笼里一滴滴落下来的烛蜡腐蚀了石砖,只闷头继续往宅子后面走。
和正房隔了两三个院子的地方,终于有了一扇并非关闭、而是虚掩着的门。这是一扇小小的、不过一米宽的木门,门内并未点灯,只有半空中已经开始融化的月亮散发出来的月光稍微提供了一点亮度,却显得院内更加影影绰绰起来。
陈韶稍作犹豫,抬起右手,想要推开这扇门。等到手放到门板上,却又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