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喝新妇的茶 (第2/2页)
知道这已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她也没想过再去改变什么。但要她欢欢喜喜的嫁进傅家去,也是不可能的。
徐夫人轻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说:“馨儿,女人不比男人,可外头闯荡,可建功立业。咱们女人一辈子的命运,都是维系在男人身上的。在家时靠父兄,出嫁后靠丈夫,年老的时候靠儿子。爹娘又能护你到什么时候呢?如今即便能给你找到这样身份的佳婿,日后你自己过得好不好,也还是要靠你自己去经营的。”
“你若只是敷衍我们才点头同意嫁的,婚后也不付出真心,日子长了,人家难道就不介意?当然,只要徐家一日不倒,傅家母子必不敢对你怎么样。但男人是可以纳妾的,日后他嫌你冷淡,嫌捂不热你的心,另纳了美妾,他们双宿双飞恩恩爱爱去了,你可怎么办?这日日都独守空房的正室夫人,咱们京都城里又不是没有。你以为那样的日子就好过吗?聪明的女人,是该要审时度势的。”
“娘也不是逼你怎样,但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娘今日说的话。你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我是断然不会害你的。”
其实道理徐馨兰未必不懂,只是现实实在一时难能接受。从和齐三哥退亲,到现在和傅世子定亲,不过也才过去半年而已。
在半年之前,她是以为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嫁给齐三哥的。这件事,是她从几岁开始就期盼着的了。
可谁又能想到呢,齐家,当年那么赫赫扬扬的齐国公府,竟也有走到末路的一日。
她不介意跟着一起去吃苦,不介意日后在上京城中受尽冷落和白眼,她愿意和他一起同甘共苦。
她不介意,可徐家介意啊。
徐家是不允许有这样一个嫁给罪臣之后的女儿的。
而他、他竟也没有任何坚持,他很快就妥协了,放弃了。
但凡他稍微坚持一下,和她一起共进退,她也不能这样难受。他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那么多年的感情,他怎能就那样坦然的轻易说放手就放手呢?
知道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她好,他不想拖累她。可他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好她愿不愿意要呢?
“娘,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就变成了今日这样?”想到过往的种种,想到她已经和齐三哥退了亲,已经又是别人未婚妻了,她就锥心蚀骨般难受。
她以后再也不能和齐三哥在一起了,永远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
人生还那么漫长,要她之后的几十年如何过?
这些日子来,她每日都浑浑噩噩的,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总觉得这是一场梦。待梦醒了,她又是那个欢喜着等待嫁给如意郎君的小女娘。
可一日日过去,随着同傅端来往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心里也越发清晰的知道,这一切就是真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梦。
“我以后再也不能见齐三哥了。我就要嫁给别人,他以后也会娶别人,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徐馨兰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再没了外人面前的端庄形象。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的爆发了。
女儿的心情,徐夫人这个当娘的,自然很能理解。见女儿哭得这般伤心,她自己心里也很不好过。
眼眶也红了,鼻子也酸了,这会儿搂着女儿在怀里,哽咽着安慰。
“哭吧,好好哭一场,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徐夫人温柔着轻哄,手一下下的顺抚着女儿长发,自己喉头也酸酸的,但仍坚强着说,“哭出来心里就好受了,哭过这一场后,咱们就好好过眼下的日子,再不要多想别的了。以后咱们就只往前看,别再想以前那些事了。人和人之间也是讲缘分的,既没那个缘,不如潇潇洒洒转身离开。只要以后想得开,日子照样过得好。”
可若真能就这样轻易放下,她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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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伯府,苍梧院内,齐砚半夜突然惊醒。
守在门外的云苍听得动静,立刻推门而入,连声问少主怎么了。
因受过那样一顿磋磨,齐砚如今身子大不如从前。虽有康大夫在,保住了双腿,身子也渐渐在一点点恢复中。但想恢复到之前那样的状态,短时间内俨然是不可能的。
湿寒的地牢中呆了数月,日日以寒水浇身,导致他如今特别的畏寒。
不过才入十一月,炕下就要开始烧地龙,否则彻夜难以入眠。白日时,哪怕不出门,身上也得裹着厚厚的裘袄。
半夜还常常多梦,易突然就惊醒。
他已经很久都没能够睡一个完整的好觉了。
今日惊醒,是因为梦到了一个人。虽说那个人如今同他已经无甚干系了,但毕竟曾经有过那样一段缘分,想要彻底的放下,就当是从没认识过,也是不可能的。
他自认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若齐家没倒,他断然不会毁婚约,但齐家早不是当年的盛况,他也不会拘她在身边,从而害了她。
但梦里见她哭得伤心绝望,他也做不到全然视而不见。
看她哭,也会跟着动容,想到些曾经的美好。情绪一有波动,他就惊醒了。
“没什么。”齐砚轻轻喟叹了声,倒没说是为什么惊醒的,只撑着双手卧坐起来。
云苍见状,立刻过来,帮着拿了软枕垫靠在少主身后。
以一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卧坐好后,齐砚长舒了一口气,突然又问:“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云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因心里始终不愿少主那样做,故去办那件事时,也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这会儿主人问,他也有些怠慢的含糊其词说:“挺好的,还算顺利。”
望了他一眼,齐砚没计较他的态度,只继续问:“查清楚了,那苏姑娘所言皆实?”
云苍说:“查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说不定那傅家世子郎手段更高一招,就是故意设的这个圈套引公子您往里钻呢?奴觉得,公子还是得考虑清楚才行。”
齐砚并不理会他的激将,反倒说:“若你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我看你也不必再留在我身边了。”
用最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最狠绝的话来,云苍知道,少主这是有些不高兴了。
他不敢再干涉主子的决定,立刻单膝跪了下来,认真回禀说:“那苏姑娘在傅家住了有三年多了,傅家的人都知道,那是傅二老爷在世时为傅世子定下的一门亲事。傅家二房母子起初并没有不认,待那苏姑娘也还算不错。但自从傅世子得了权势后,登傅家门提亲的便越来越多,直到徐家也有意同傅家结亲,傅家就直接舍弃了苏姑娘。”
“当年是有婚书在的,但如今既能大张旗鼓和徐家定亲,那婚书估计早不存在了。据咱们搁在傅家的眼线传出来的消息,的确是傅端有想纳苏姑娘为妾之意。”
看了主家一眼,见他没喊停,云苍又继续道:“之前徐家不知道这个事儿,但如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傅世子想坐拥齐人之福,徐家自然就不干了。如今有徐家干预,时刻的盯着傅家,傅世子对苏姑娘倒一时不能有所动作。但也没给徐家一个明确的态度,至少是还拘着苏姑娘人在府上。”
齐砚虽没说话,但每个字都有认真听。
他手指有节奏的在床板上敲击,不过短短须臾,就已经把后面的事都安排好了。
“记得……再有几日,傅端要离京一段时间。”他说的含蓄,但所言之意却很明显。
这件事情若要办,就得趁傅端不在京中的时候办,而且要快。
那傅夫人……想来是恨不能早点扔掉这个烫手山芋的,她也怕会因此得罪徐家,从而使得徐家退亲。
但傅端的意思,该是新人旧人都想要,哪个他都不愿舍弃。若他在京中,此事自然难办。
所以,只要傅端人一离开京城,他这边便可立刻去傅府提亲。傅夫人那里完全不必担心,有这样一个合适的机会摆在面前,她没有不应下的道理。
甚至,还可以再利用一下徐家。只要徐家那边盯得更紧,傅夫人肯定更是恨不能早点把那样一个“麻烦人物”甩出去。至于之后她儿子回来后怎么交差,这就是之后的事了。
先斩后奏,难道傅端还能再把新娘子抢回去吗?
齐家如今虽落魄,可还是皇亲国戚。新帝虽不宠齐家,但也没有赶尽杀绝,至少还保全了齐家的一个体面,给留了个爵位在。
新帝初初登位,正是需要稳定八方的时候。就算再纵容傅端,也得看是什么事。若这种强抢人.妻之事也纵容,怕会寒了满朝旧臣之心。
所以齐砚知道,只要他能名正言顺、且光明正大的迎娶回苏姑娘,此事就再没转圜之余地了。
云苍回说:“是去锦州大营练兵,这是半个月前就定好的,三日后出发。”
“那就是了。”齐砚身子松懈了些,以更慵懒的姿态靠卧在身后的软枕上。因这件事算是有些眉目和头绪了,故他此刻心情也是放松的。
心情放松了,整个人也更松弛下来。
双手枕在脑后,他闲闲说:“这几日……府上也该布置起来了。时间是仓促了些,但一应该有的也都得有。”
云苍知道少主心意已决,这已是改变不得的事实了,所以也不再劝,省得徒惹憎恶。
他只说:“这些事情少主就不必烦神了,交给小的来办就成。只是……少主成亲毕竟是大事,长公主殿下那里……可要请她回来喝新妇敬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