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永夜临安万家烟火(一) (第2/2页)
那一刻,如鸳默默不语,眼神变得愈发温柔,或许恍然有所顿悟,却坚持按捺着心,低声道:“对不起,其实我没有那样恨你。是因为你的出现,让我把一生的苦宣泄到你身上。”
吕长歌微微摇头:“是我该谢你,当年你找我寻仇,我看见你眼中含泪才明白不只人有情感,否则,我也许会成为下一个通天观主,樊海老道。”
当此地恢复平静,流动的人又堵得水泄不通,桥边一位白衣少年,凭栏直喘大气。
吕长歌敏锐地从喧哗声中感受到这股异样,站在桥顶居高临下,一眼望到剑心,走下桥大声责骂:“又把剑给扔了?”
剑心道:“少管我的闲事。”
“巧了,天下闲事没有我不敢管。”
“你也用剑,那你告诉我,你愿不愿在剑柄上绑一株剑穗?”
“老子这是重剑,绑个剑穗像什么话,不是更难看更别扭,和刽子手的刀一样!”
“分明是嫌碍手。算了,我与你话不投机,真正的剑客眼里、心里只有剑,绝不会绑上一株剑穗。”
“真正的剑客?”吕长歌仰天大笑,“敢不敢与我比划一番?只过剑招,不动道法,你赢了,我替你摆平此事,你输了,去把小离找回来,她送何信物都给我老老实实收下。”
“听说你受了伤,可别怪我欺负老人。这样好了,你就用你的重剑,我去折一根树枝来对付你。”
“可别说我欺负乳臭未干的小子,我也不用此剑。”
剑心道:“有骨气,别忘了答应过的事,你用何兵刃?”
“我对草木向来有情,不忍动手,你去替我也折一根树枝。”
“你这算哪门子有情!我动手你就安心了?”
“与你说笑的,去找这些百姓,讨两支吊灯笼用的竹签来。”
两人各执一根竹签,移步至僻静山崖,如鸳也静静跟随,本以为有好戏看,却不想只用三五下,剑心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自己竹签被折断,对手的搭在脖颈,忍不住惊呼:“怎么可能?”
吕长歌淡然道:“你输了,遵守承诺。”
“不对,一定是我还不习惯,你以前一定编过竹条,你耍赖!”
“编竹条?来钱这么慢的手段老子才不屑,”吕长歌抓起剑心的衣领使劲拽来,“小子,是你手握得太紧,你的剑也不过三尺凡铁,与其它兵刃无差,我说的并不全对,可你一定执念太深。所谓剑客之道,当拿得起也放得下,整天挂在嘴边,未必是件好事。”
“我……”
“别心急,我曾对另一人说过此话,后来他成为天下第一剑客,虽然因为一些缘故我们渐渐疏远,但我想这番话语他还记着。”
剑心拍了拍尘土,紧咬牙关:“我去找她,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随后便转身离开,如鸳靠近此地询问:“那小子是谁?”
“玄真和凝心的儿子。”
“怪不得生得如此俊朗,你所说的天下第一剑客想必是他爹了,可这些道理为何他爹不曾告诉过他?”
“爱子心切,有些人总是很怪异,对自己百般苛责,千般磨砺,而对一心想守护的人,只要平安活着便好。”
“就像你对芸芸众生一样?你竟还能悉心教他,当真是胸怀广阔。难道不曾对他的父母心怀痛恨、埋怨?一个背后耍小伎俩,一个逞一时之气另嫁他人。”
“你也在鲛珠里看到过,玄真曾来楼兰找我,是我自己一去三年未归。至于她,我为苍生抛弃了她,何来怨恨。”
如鸳问道:“那你认为我怎样?会不会觉得我不够始终如一,我们狐族向来如此,青丘一脉更是多情。”
“他俩是我同门,可你我过去是仇人,而今是路人,我怎样看你又如何?就像你不问我,我也从不会告诉你,我是否真的是个老流氓。”
“我……”如鸳失落地埋下头去,低声自语,“算了,是我多想,你永远只属于天下。”
云遥和雨蝶并肩而行,漫步在五里长街,古城里烟火一簇簇,华灯一盏盏,虽然街市中人山人海,可这一夜的月光分外温柔。
“这座城池已传承上千年,先秦时便是吴越重地……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云遥支吾道,“我就是觉得你变了不少,变得更开朗、大气,甚至能与我们说起玩笑来。记得当初头一回离开故乡去另一个城镇,街上的人都盯着你时,你还会躲在我身后。”
“人与人一起,总会耳濡目染,习惯、改变……又或许,我一直都是这样,只是过去不曾遇见你们。”
“这样挺好。”
正说着,一群几岁大的孩童在街上嬉戏追赶,每人手里用竹棍吊着一盏小灯笼。跑在最前方的男孩一面回头挑衅,一面直冲向前,于大街拐角处正撞在云遥身上,短暂的踉跄后猛然坐地,灯笼一阵滚落,燃了起来。
雨蝶广袖一挥,随即扑灭火焰,可灯笼已坏,男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也不知是因摔了灯笼,还是方才那一下疼得要命。
这一撞云遥自然无事,只是一时手足无措,雨蝶上前扶起男孩,从腰包里取出一块银两,递给他轻声说着:“别哭了,男子汉要坚强,灯摔坏了,再去买一盏。”
小男孩掌心接过银子,顿时破涕为笑,站起身一抹眼泪,对着二人鞠躬作揖:“谢谢哥哥姐姐!大哥哥,大姐姐,你们人这么好,我祝你们鸾凤和鸣,举案齐眉,琴瑟同谱,凤凰于飞。”
说罢,欢笑着朝远处赶来的伙伴们跑去,云遥嘀咕:“这小鬼,张口就是四个字,什么意思?”
雨蝶微红着脸先行一步:“你平日别只顾练剑,多翻一些书就明白了。”
“她嫌我书读得少?脸都气红了,何至于此?还是被灯火给照的?”云遥短短思虑,可眨眼间,前方的人已行了很远,驻足在溪水边眺望着绵延不绝的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