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左红的恐惧症复发了 (第2/2页)
“我不能看着左红一家人饿死。”
她哽咽地说。
妇女们都沉默了。
“我每天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给左红开一份工资,这点要求还可以吧?”
母亲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妇女们的脸上都挂满了可怜和可悲的表情、都冷漠地看着她,黄英气得无语了,嘎巴着嘴,几次都想说出拒绝的话,但她终于说出了违心的话:
“岫蓉!是你自愿的,你不要怨我分给你累活脏活。”
她像是盼来了大救星。
“英子,我愿意!我愿意!我不怨你!不怨你!”
她说完,走到豆角架前拆起了搭架。梁春花开心地嘻嘻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冬天来临了,夜晚下了第一场雪,大地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一群又一群麻雀落在猪圈里和猪抢食吃,母亲站在猪圈的门口发现吴正和姜宝玉一样都穿着单薄的衣服,他俩躲在房头,探出头盯着一片片拨拉开的草地。母亲走了过去,他俩冻得发抖。
“吴正,你干啥呢?冷天冻地的,为什么不回家呢?”
“姚婶,我饿。”
“于婶天天都给你们做饭吃。”
姜宝玉刚想说话,吴正踢了他一下,然后两手揣在袖子里,饥饿的眼神盯着草地上。
“宝玉,你没吃早饭吗?”
“姚婶,我……”
吴正瞪了他一眼,他手里攥着绳子,等待着扣网里钻进麻雀,拉掉支杆,扣住麻雀;他使劲地拉了一下绳子,扣网落在地上。
“哥哥,我逮住麻雀了。”
吴正向扣网跑了过去。
“弟弟,给我烤鸟吃,饿死我了。”
“宝玉,你早饭没吃?”
“姚婶,我好几天都没吃饭了。”
他饥饿的样子简直让人无语。
“于婶没给你们做早饭?”
“于婶好几天都没做饭了。”
“你到姚婶家里吃。”
“弟弟不让我去吃。”
吴正两手拎着几只血糊糊的麻雀跑了过来,母亲看到了滴着血的麻雀,她一阵头晕。
“吴正,麻雀和人一样有生命,你不答应了我不杀生了吗?”
“弟弟,饿死我了!烤小鸟吃。”
吴正拎着小鸟往家里跑了。
“吴正,你站住!”
母亲一声吼,吓得他拎着麻雀的手发软。
宋玉珠猛地抬起头来。
“英子,岫蓉又管闲事了。”
黄英直起腰来,她俩在猪圈里望着母亲。她夺走吴正手里的麻雀摔在地上。
“几只麻雀够你和哥哥妈妈吃的吗?好几天都没吃饭了,几只麻雀够塞牙缝的吗?赶快把麻雀埋起来吧!”
吴正拎起麻雀,扒开雪,把麻雀埋在雪地里。
“弟弟!饿死我了,给我烤鸟吃。”
姜宝玉哭了。
“宝玉,回家吧,姚婶给你做饭吃。”
母亲领着姜宝玉和吴正走过猪圈的时候,黄英、宋玉珠扭过头去,当他们的身影在猪圈旁边消失不见的时候,黄英把猪勺子摔进槽里。
“岫蓉啊!她傻到了让人心疼,我怀疑她是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黄英恨得牙痒痒。
“我早就说过了,你给她磕三天三夜的头,磕死你都不会改变她的。”
宋玉珠拿起了勺子。
“英子,不能再管岫蓉了,走着瞧吧,左红病好了,她会祸害死她的。”
黄英气得转圈圈。
“玉珠,可让岫蓉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不知道,梁春花不给左红做饭了。”
她倏地站起来问:
“真的呀?”
黄英两手抱着,倚在猪圈的围墙上向她讲述了发生在一个星期前的事情:
梁春花给左红做了十几天的饭,她每顿饭都蒸窝窝、贴大饼子,偶尔做一顿两掺的发糕吃;吃得左红一天天地瘦了下去,两个孩子天天嚷嚷着要吃馒头、吃炖鱼,可是梁春花怕浪费豆油,一直给他们卜留克咸菜和虾酱吃。
有一天,吴正发现了梁春花把节省下来的豆油和白面拿回了自己家里,小吴正心眼真多,他知道了就是不说岀来。左红吃粗粮吃得越来越瘦,吴正从河泡里逮到了几条大鲤鱼。
“于婶,给我妈妈做顿鱼吃吧!”
“于婶,我要吃大米饭炖鱼。”
梁春花为难地说:
“宝玉,吴正,家里没有豆油、大米呀?”
吴正眨眨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
“家里有大米、白面、豆油呀,在煤棚里呢。”
左红的脸涨得通红,她感到了吴正知道了她把东西都倒腾到了自己家里,她恼羞成怒地把刮鱼刀摔在盆里。
“吴正!你家人太难伺候了;我伺候不起了!”
梁春花愤然离去。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登过一次左红家的门,两个孩子整天饿得狼哇的;姜宝玉敲梁春花家的门,他哭咧咧地喊了一天:
“于婶,于婶,给我块干粮吃,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梁春花躲在屋里,既不给他开门,也不给他干粮吃。
宋玉珠听完之后,震惊得不得了。
“英子,左红和梁春花比亲姐妹还亲呢。”
她凄惨地说:
“什么叫魔鬼呢?魔鬼有共同利益的时候好得像一个人,为了争夺利益的时候都变成了魔鬼,更何况没有了利益的时候,两个魔鬼开始相互残害。”
“我的妈呀!太可怕了!”
宋玉珠吓得脸色苍白。
“我担心岫蓉会被魔鬼残害死了。”
黄英苦笑了一下说:
“岫蓉也变成了魔鬼,她不能把魔鬼变成人的,只能是被魔鬼残害死,或是她最终也会变成了魔鬼。”
她意味深长的话在猪圈里回荡着,猪在槽子边吃得越来越香。
母亲走进左红家,一股骚尿味扑鼻而来,她捂住了嘴。左红蜷在炕上,她披散着头发,穿着邋里邋遢的衣服;她看到了母亲,向炕里挪动着身子。
“姚婶,我饿!”
姜宝玉手摸着桌子,桌上只有一碗长了簿的咸菜。
“宝玉,我做饭。”
母亲打开厨柜。
“姚婶,我家米面都没有了。”
吴正又打开了另一个厨柜让她看。
“我回家取。”
“姚婶,我要吃鸡肉,大米饭。”
她点了一下头,匆忙离开。她回到家里宰完鸡,拎着大米、白面和豆油回到左红家。大米饭刚刚焖煮。
“姚婶,我饿!”
姜宝玉饥饿的眼神盯在焖锅上,母亲盛出了两碗米饭,姜宝玉、吴正端起饭碗就吃了起来,烫得他俩直咧嘴。
“宝玉,吴正,你俩慢点吃,鸡肉没下锅呢。”
她把鸡肉下到锅里的时候,一锅大米饭都被姜宝玉和吴正吃完了;姜宝玉看着锅里说:
“姚婶,我饿。”
“把孩子饿成啥样了!”
母亲又赶紧焖上了一锅大米饭。
“吴正,你看着点锅,我看看你妈。”
左红尿得炕被精湿,尿骚味呛得母亲流下了眼泪。
“左红,你松松手,我给你拆洗被褥。”
“妈妈,你放开手,姚婶拆洗被褥。”
她呆呆地看了吴正一眼,松开了手。
“我妈妈小便都是在炕上。”
吴正说完转身离开。
褥单和被里上尿得成了一张黄色的地图,上面爬满了黑色的虱子,虮子滚成了蛋,母亲恶心得头晕。
“姚婶,鸡炖好了。”
她抱起褥单和被里放在洗衣盆里。
“吴正,叫你妈妈吃饭。”
左红坐在桌前,闻着飘香的米饭和鸡汤的味道。
“春花做的?”
“妈妈,不是,是姚婶做的。”
左红饿过劲儿,喝了一碗鸡汤,吃了几块鸡肉,饥饿感使得她狼吞虎咽了。
“妈妈,你慢点吃,别噎着。”
吴正劝她。
顷刻之间,一盆炖鸡肉和一锅米饭一扫而空。
母亲把开水倒入洗衣盆里,顿时响起了咝咝的声音,瞬间水面上漂起来一层虱子。
“宝玉,吴正,你俩过来。”
母亲翻开他俩的内衣口,虱子在上面爬着。
“姚婶,”
姜宝玉挠着后背说:
“姚婶,痒痒死了。”
母亲再去翻看了一下左红、姜宝玉、吴正的头发,虱子和虮子都混成了一团。
“等我一会儿。”
母亲从家里取来了敌敌畏,滴在水里,给左红、姜宝玉、吴正洗完了头发。
“姚婶,我的头不痒痒了。”
姜宝玉摸着头发说。
母亲洗完褥单、被里、衣服,做完晚饭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吴正拉住母亲的手说:
“姚婶!姚婶!你中午没有吃饭,晚上吃了饭再走吧!”
他的眼睛里闪现出了感动的泪水。
母亲走到院里,她和黄英走了个对面,黄英怨恨的眼神在她的脸上一扫而过,宛如仇人一样走开了。
刺骨的寒风吹进她的怀里,她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