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责:何为家(中) (第2/2页)
房内的傅惜时这才抬起头,稍稍端正了姿态:“小叔。”
“好点儿没有?”傅鸣延坐在病床侧面俯身过去,额头探了探她的体温。
“早就退烧了,但是文素姨怕我晚上再烧起来,所以才让我留下观察一晚上。”傅惜时平淡的回复,好歹还没有忘了自己的计划,心里默默地过了一遍。
“梁森跟我说你又把药吐掉了?你个傻姑娘,图什么呀?非要病了之后再来医院,这循环往复的你不嫌累啊?你以前不是最害怕来医院了吗?”傅鸣延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忽然又想起什么,抓过侄女的手臂把袖子撸了起来。
果然同裴圳说的那样,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自残的刀口,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傅惜时把手抽回去,抹了两把眼泪轻笑笑:“没事的,都结痂了,我每次划完都后悔,所以每次都会很及时的消毒上药的。”
“哼哼,下次不还是继续,我看就应该像以前一样,把你屋里所有的铁器都收了!”傅鸣延点了点侄女的额头但又心疼。
傅惜时自始至终没有一点带着生人情感的表情,全都是硬挤着五官憋出来的。
“所以,为什么要每次都把药吐掉?之前你说心情不好不就已经把药开上了吗?明明吃掉就可以舒坦很多的,何必还要折磨自己啊?”傅鸣延轻声问。
傅惜时顿了顿才缓缓开口:“因为这些东西,每次吃下之后,我都觉得它关闭了我所有的情绪,我太过于平静了,没有一丝波澜,我感受不到悲伤、难过、也没有痛苦,每次躺在床上都可以很快入睡。”
“那这样不是很好吗?”
傅惜时回过头,这时候也不是演戏了,眼底满是对药物的恐惧:“不一样,因为我同样也感受不到开心、喜爱,渐渐的,我发现我的生活就是简单的翻日历,我每一天都过得像设定好的一样,我就是个机器人,甚至更多时候,我开始怀疑我自己到底是不是还活着,我是不是已经死了,现在我身边所有的一切根本都是我的想象或是我在做梦,我从来就没有醒过来,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过了那么多年了,我所认知的一切却都告诉我实情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那样,都反转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希望它都是幻觉,可我又害怕我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在傅鸣延看来,这样的话正如梁森所说,她孤身回到傅家,所谓的亲人认识也不过四年。
傅鸣延赶忙伸出手抱紧了她,他自己遭受过的罪孽,他从来没有想过让另一个人也承担,他自己也在妹妹死后无数次的想象过这样的问题。
“别瞎想了时时,没有变,什么都没有变,你只是生病了,只要你好好吃药,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抑郁症又不是绝症,你看,你中途不是好了半年嘛,你还订婚了,你跟高家那臭小子偷偷跑出去约会的时候你自己说嘛,是不是感觉很好玩?咱家为了防他还把院墙都加高了一米,结果还是防不住你自己要出去。”傅鸣延刻意扮笑着点了点傅惜时的鼻尖。
想到爱人,傅惜时内心才真的动摇一瞬。
对啊,至少,高辛辞从来都没有变过。
“小叔,我好多了,我不想留在这里了,我想回家……”傅惜时哽了哽,回过头泪眼朦胧。
“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走好不好,因为你现在刚刚退烧,医生说还是要在这里待一晚上观察一下,不然的话晚上再发烧,再过来的路上吹了风又感冒了。”傅鸣延摸了摸怀中软绵绵的发丝。
“好吧……”
软糯糯的回应响起,傅鸣延才发觉自己真的如长辈哄孩子般松了口气,他想了想,或许自己真的应该改变一些什么,家里的事情可以是任何人的错,唯独不会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错,那为什么没有错的人要承担罪责呢?
“那就早点睡吧,明天检查完之后没有问题我们就马上回家好吗?”傅鸣延捏了捏傅惜时的手心。
傅惜时自然乖巧听话的立刻躺下,同时,她算了算时候也差不多了,悄无声息中瞧了玻璃窗外一眼,正好也对上梁森的眼神。
时间卡的正好,下一秒,裴圳的手机铃声响了,梁森眼看着他狐疑的走到角落里说了几句话,随后便面色凝重的回来,直接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干什么?”傅鸣延有些不满的低声道。
裴圳先是看了眼傅惜时病弱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公司有点儿事情,咱们得过去一趟,好像有个什么漏洞吧……”说着很明显的使了个眼色。
傅鸣延却没看清:“那总不能让时时一个人在医院待着吧,你去还不够吗?”
裴圳十分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耐着性子把傅鸣延从病床上拖起来凑到耳边:“周家的事情,你确定让我管?”
傅鸣延本想反驳,此刻也瞬间改变了心意,与裴圳交换过眼神后,傅鸣延也只得为难的回头看向傅惜时。
“是有什么工作吗?小叔,裴叔叔,那你们赶快去吧,我没事的,只是观察而已。”傅惜时十分体贴道。
“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我留下?”裴圳顿了顿道。
傅惜时摇了摇头:“不用了裴叔,梁森不是在嘛,默读刚去开药了一会儿也回来,我没关系的。”
“那好吧。”傅鸣延犹豫许久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上前轻轻拍了拍傅惜时的肩膀:“那你早点睡,小叔明天来接你。”
“好,小叔你忙完也早点休息。”
随后傅鸣延和裴圳便离开,梁森在门口确认没有外人之后才进门,锁好后拉上了门窗上的帘子,回头只见傅惜时已经坐直了身子,一改方才的楚楚可怜,神色无比冷漠。
不过他倒觉得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轻易被人欺负了,于是十分欢快的笑了出来。
“周家的那个、听话么?”傅惜时回过头轻笑笑。
“放心。”梁森坐在另一张病床上幽幽的叹了口气:“不服也给他打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