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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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葑坐的火车是k字头的空调普快,说是普快,其实还是很慢。时间主要浪费在了到站就停车上,而且几乎每站必停,一停就是十几分钟。
一路上武葑看着车厢里的同龄人,都是有家长随行的,或爸爸,或妈妈,或爸爸妈妈一起,甚至有带着爷爷奶奶全家出动的——他们应该是送孩子上大学的同时,去西安旅游的。
唯有武葑独自一人,略显孤单。在闹哄哄的火车里坐着,武葑不禁想念起妈妈来。当年妈妈也是孤身一人去的上海,不知道她有没有在火车上想过他呢。
这时候的武葑,他的心里对妈妈已经只有爱,而没有恨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妈妈的恨意渐渐减弱——此消彼长,恨意弱了,爱意自然强烈。
尤其是在他高一的时候,有一天中午,他在学校图书馆的杂志上读到一个动人的故事:一位年轻的妈妈独自带着一个很小的女儿,在洞庭湖里养珍珠,生活极其艰辛,还得处处遭人非议。但她忍受着一切困难,不仅养大了孩子,更成就了一份事业。他读完这个故事以后,差点流下眼泪来。因为他突然就联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她初到上海,人生地不熟的,她该怎样打拼呢?也许她的遭遇不比那位年轻妈妈好多少,但至少她没有孩子这个“累赘”在身边。
武葑那时候突然明白了妈妈的苦衷,如果当年她坚持带他一起走,也许也能够,但他肯定会成为她的负担。所以那时候他就想,也许妈妈功成名就之后会回来找他吧。他能做的,也许就是等待吧,渺茫的等待……
从那时候开始,武葑心里的那份怨恨,彻底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对妈妈强烈的爱。
遗憾的是,因为他对妈妈印象的模糊,使得这份强烈的爱,又变得有些缥缈,有些不切实际。
同样不切实际的,还有他偶尔的幻想。
他幻想着将来有一天,妈妈回来接他了,然后他们就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这种午夜梦回的幻想,缓解了他心灵的寂寞,更使他对妈妈的爱越来越强烈。这种爱,伴随着他以后的人生,甚至一度影响着他的恋爱观。他拒绝薛荔,正是这种爱在“作祟”。
经过了将近三十个小时的煎熬以后,火车终于抵达了西安火车站。
那时候的中国铁路已经提速了两次,可是离“中国走入高铁时代”还差四次,所以当时还没有动车或者高铁。
火车速度的提升,也是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具体体现,中国的经济正在加速上升。当时,“西部大开发”刚刚开始,武葑正好赶上并亲历了这一切。
其实他原本是要考上海的军校或其他大学的,毕竟那样就更有机会找到妈妈。但最后阴差阳错,他却去了西安。
他在西安一待就是十五年,读书四年,工作十一年。
他的青春,一半留在了西安。
他见证了西安从“灰黄”走向辉煌的发展过程。
当然,他也是这个过程的受益者。
但是他和妈妈之间的距离,始终隔着三千里那么远。这不利于他寻找妈妈,毕竟他深爱着他的妈妈,他从没有放弃过这种念想。即使后来他想明白了,妈妈也许已经另立家庭,甚至可能又有了孩子也说不定。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就不能再期待和她一起生活了。虽然这种想法使他失落,但他还是能理解她——当他心里对她只有深深的爱意的时候,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能做的就是把那份爱埋藏得更深一些。
2003年父亲去世以后,他心里又有了新的矛盾:一方面,他不想再回那个伤心之地;另一方面,他又想回去寻找妈妈,重温旧梦。
那次他回乡处理爸爸的后事,返校前收拾东西时,翻遍了家里所有的东西,居然没有一样是和妈妈有关的,甚至爸爸的离婚证也没有找到。
可怜的他,那时候连妈妈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有一个远房堂叔建议他去村委会问问。于是他去了村委会,结果一无所获。那时候妈妈已经离开他们武家村十六年了。
他那时候还在上大学,回家处理后事以及和爸爸厂里谈赔偿款而耽误了一个多月,已经影响了不少学业,所以他没有再继续打听,而是匆匆返回学校去了。
2007年,那个远房堂叔打电话告诉他,老家可能要拆迁了,让他想办法把户口转回去,于是他又回去了一趟。
这次他去了民政局。运气不错,他终于知道了妈妈的一些信息:她叫瞿荟芸,1959年生,娘家在他们镇的瞿家庄。他甚至在档案资料上看到了妈妈的一寸黑白证件照——那双眼睛,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武葑费了不少口舌,终于征得工作人员同意,拍下了照片——仅仅是妈妈的证件照,文字不允许拍到。不过,记忆力不弱的他,早就把重要的信息背出来了。这样,他不但知道了妈妈的名字、年龄和娘家地址,而且他有了妈妈的第一张照片。虽然只是一寸的黑白的证件照,但他知道了妈妈原来是鹅蛋脸,很是漂亮。从此,他模糊的记忆又清晰起来了,而且更加深刻。
然后,武葑特意去了一趟瞿家庄。不过,他虽然找到了他外公的家,但是房子久已无人居住。他在那边村委会打听到,他外公很早很早就去世了,他外婆也在好几年前被他妈妈接去了上海。他还有个舅舅,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带着妻小南下广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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