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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接见 (第2/2页)

斯莱顿城堡是蒙克蒂家族在莱茵城的驻地,苏沧将最后一片贝壳扔进了垃圾袋,擦拭着生蚝刀:“只要你们好好招待我。”

“很好,现在就跟我走吧。”

莱斯不由分说地拉住苏沧的胳膊,拽着他离开了火纹草酒馆,等酒馆老板再来检查时,座位上只剩下一杯没喝完的柠檬水。

“唉,终于有贵族接他走了。”克里斯托弗长舒一口气,“每天看着他的身影,不知为何,越来越让我心惊胆战——只是他的性格,真的能在上流社会混得下去?”

摇摇头,他收拾起玻璃杯和碗碟:“担心他做什么!说不定有朝一日,他的头像会出现在依兰的硬币上呢!”

我们没有忘记,苏沧前往斯莱顿城堡时,亚伯艰难地抵达了菲勒尔城堡。

倒不是路途有多坎坷,主要是心理建设。

这座阴森、寒冷又庞大的城堡如同藏在黑暗里的鼠人,给予了亚伯许多不愉快的回忆,故地重游,无情地揭开了他的伤疤,令亚伯极不舒服。

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当他和门卫就公文的合法性与否争执不休时,瘦长高挑的身影从远处走来,亚伯隔着老远都认得出,那是老管家优雅的步伐。

果不其然,见到亚伯,他露出温和慈祥的笑容。

“亚伯·兰斯,我的好孩子。”管家打开花园的铁门,“见到平安无事的您令我十分高兴。这些日子,您家里的事情办得顺利吗?”

亚伯小声地说:“已经完、完成了。”

“不错。您想继续在这里工作,或者……”管家用手搭住亚伯的肩膀,“还有其他事呢?”

这句话的口吻有些怪异,仿佛管家早知道亚伯别有用心,后者心虚地往后缩了缩身子,躲开管家的触碰,拿出那张公文。

“如您所见,我需要在这里暂时住几个晚上,到了时候,会有人向您的主人,及维舍男爵说明情况。”

管家接过公文扫了一眼,神色如常地领着亚伯走向城堡,一如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这次他中途拐了个弯,将亚伯带到了主殿的入口,径直上楼。

推开一扇菱形格纹的木门,难得的暖意扑面而来,亚伯眯了眯眼睛,视野中一个人的模样渐渐清晰。

男人身材中等,一身得体的深色正装,灰绿的衬衫颇有弗拉芒地区的中古风格,修剪得体的胡须、微秃的银色发梢和翠绿的眼眸是上流社会千篇一律的肖像画,饶是如此,平民想要掌握其中气质的精髓,难如登天。

此刻,他百般聊赖地转着笔,有一搭没一搭地批改着满是数字的文件。

听到声响,男人抬起头,和亚伯四目相对。

贾斯珀·维克多·凡·维舍男爵!

无论过了多久,亚伯都叫得出这人的全名——在他刚刚进入下城区,就狠狠地给了他一个下马威的贵族!

维舍男爵的绿眼珠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清澈,疑惑地从管家和亚伯身上来来回回。

“晚上好,先生。您旁边这位是?”

他不记得我!

就像我不会刻意记得每个和我擦肩而过的路人一样!

亚伯心底五味陈杂,用力咬住嘴唇,直到皮肤泛起缺血的白色。

“我跟您提起,骑士陪练中有一位亚伯·兰斯表现得格外凸出。”老管家介绍道,“这就是他。他有一封公文交给您。”

“原来如此。”

维舍男爵的语调毫无波澜,用指尖叩了叩桌面,示意亚伯将公文放在书桌的一侧。

又是这样,贵族似乎没有情绪的概念,从出生起就保持着一张恬静平淡的脸,直到死亡为止。

亚伯的喉结动了动,不抱希望地问道:“您真的不记得我了,男爵先生?”

男爵瞥了他一眼,声音沉静动听,话语却令人绝望。

“我应该记得您吗,先生?”

无与伦比的挫败感袭击了亚伯,这一天到来以前,他想象了那么多维舍男爵的反应,想象着自己将公文丢到男爵的面前,响亮的声音如同耳光般令他无地自容,毕竟他过去是那样看轻了亚伯。

现实是,维舍男爵不在乎亚伯到底是在泥泞里打滚的下城区平民,还是高高在上、给他一封搜查令的近卫队队员。

忽然之间,亚伯想起了以前他在图书馆读到过的一本书,其中有个情节是贵族小姐们讨论着一次拜访村庄的经历。

“是什么?”主人公天真地问道,“我指那些人啊,他们真是另一类东西吗?我好想知道。”

“他们和我们之间有很大的距离呢。”叙述者娓娓道来,“他们不像我们这样多愁善感,不大容易被惊吓,也不容易受伤害。他们是非常正经的,性格线条粗糙——也许这正是他们的福气,就像他们粗糙的皮肤那样,不易受伤。”

“哦!”主人公快活地说,“真叫人快慰!受了苦时却感觉不到,这是件高兴的事啊!过去,我有时为下城区的人们感到不安,现在我再也不用这么想了。如此可见亲身经历是多么重要啊。”

亚伯看书主要是为了识字,竟没能察觉到情节的荒诞,直到他凝视着转动钢笔,阅读公文的维舍男爵,这段小说情节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且鲜活灵动地循环播放着。

“当当当。”

拍打按铃的声音惊醒了亚伯,老管家不知何时离开了,维舍男爵呼唤起新的仆人。

“给这位先生安排一个过夜的房间。”他吩咐完赶来的管家,朝亚伯略一颔首,“祝您渡过安稳的夜晚,愿月光保佑您,先生。”

大门在亚伯身后合上,门缝中,维舍男爵恢复了转笔的姿势。

亚伯忽然觉得没意思,成为贵族的一员这个梦想也好,被这群家伙写进历史书歌颂、流芳百世也好,都没有意思了。

他甚至认为,被人歌颂是一件恶心的事;商人会把名人的头像做成画像、雕塑、挂毯,卖到世界各地,赚得盆满钵满。

这样一来,出人头地有什么意义?

在柔软的床上辗转反侧,亚伯迷惘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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