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记忆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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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如同深海中的浮冰。
它是破碎的,冰冷的,尖锐的,能够轻易地划开现实的虚假遮掩,让最无情、最可怖、最血淋淋的一切清晰地浮现在渴望逃避的脑海里,用刺骨的低温诉说着绝望的濒死低语。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当一个可悲之人沉溺于现实与自欺欺人所组成的最冰冷的的汪洋中的时候,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紧紧的抱住这如同活生生的酷刑一般的浮冰,在折磨与痛苦中保全着自己的清醒意志,渴求着从天而降的拯救与奇迹。
但奇迹总是不常有的,所以世人往往要忍受极为漫长的关于记忆与过去的痛苦:要忍受自己年轻时候所犯下的可笑错误,要铭记自己落魄时节所遭遇的可悲窘境,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己是如何浪费了最好的时间与岁月,然后在追悔莫及之中继续拥抱平庸的未来。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绝望的。
在冰冷回忆的最深处,埋藏着命运所带来的恐怖玩笑:哪怕是拼尽全力,哪怕是不惜一切,但是无法抵抗的外部力量却如同玩闹般抹去了所有的努力,抽走了可能一生中也只有一次的机会,徒留下一个【不够走运】的失败者。
失败未必是因为能力的缺陷,也许只是时机未到,又也许只是准备不足,但是劫难偏偏在这個时候袭来,轻而易举地摧毁了本应完好的一切。
这便是命运最无情最卑鄙的地方,而在这一方面,它对所有的个体一视同仁。
哪怕是基因原体。
尤其是基因原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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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摩根感到了冰冷。
她很清楚这并不是真实的温度,但这并不妨碍她感受着萦绕在浑身上下的刺骨寒意所散发的恶毒,它们在敲打着她的皮肤与意志,渴望着一顿美餐。
她只感到自己身处在一种颇为奇妙的环境之中:她以当事人的第一视角感受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但另一方面,她又清醒的知道眼前的一切并不是现实,而是她那尘封的、破碎的记忆中的一部分。
从马格努斯那里所篡取的灵魂就仿佛是一把刚刚被找回的钥匙,在无意间打开了摩根的精神世界中曾经被紧锁的一部分,对于并不完整的某人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好事,毕竟这意味着她距离真正的掌握自身又迈出了肉眼可见的一步。
但是,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摩根的意料与把握之中。
这就像是打开了一间尘封许久的房间,固然能带来更宽阔的空间与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但与此同时,房间中同样尘封许久的灰尘与雾霾也会不受控制的飘出来,造成不大不小的麻烦。
而现在,摩根就陷入了小小的麻烦之中。
伴随着马格努斯的灵能碎片松动了她脑海中那三座镇压的巨兽,无数细小的碎片开始从裂缝中涌出,它们中的大多数是摩根被抹去的一部分记忆,如同被狂风拉扯的树叶一般,散落得遍地都是。
而当银发的女官将这些记忆碎片稍稍归拢并组装起来的时候,她便立刻被吸入了这一段记忆之中。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便看到了颇为封闭的房间,极度黯淡的灯光,与那些巨大的、泛着幽光的培养舱,一个高大的金色身影在它们之中行走,就宛如一位巡视疆土的国王,而在他的身后,则是一道佝偻的黑影。
他们在谈话,话题的内容也许是摩根。
【你觉得这算是一次成功么,玛卡多?】
面对帝皇的问题,掌印者的姿态却有一些古怪,他并没有立刻的回答,反而是吞吐了几下,就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恕我直言,这很难断定,吾主,因为我们并没有相关的经验与教训,所以无法评判我们这一次做的是否够好。”
【……你说得对,我的掌印者,但是事到如今,我们只能选择如此的办法,就像我们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就像我们未来所会经历的每一次考验。】
【我们是在摸着石头过河,行走在湍急的寒流之中,摇摇晃晃,精疲力竭,只能靠抓紧脚下的每一块岩石以维稳,无论下一块是什么,无论它是尖锐还是圆滑,是阻碍还是踏石,我们能做的只有抓紧它,哪怕它会让我们的手掌鲜血淋漓,甚至是引来湍流中的食腐者,我们也必须,也只能这么做。】
【因为除此之外,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现在……】
摩根能感受到,他们走到了她的面前,但透过厚重的舱镜,她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金色光影,他的轮廓被光线与镜片所扭曲了,遍布着无序的尖刺,散发着无情的光辉。
就像是倒映在水中的一轮烈日。
但哪怕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也是如此的高大、可怖、威严、不可战胜,那金色的光芒映入摩根的眼帘,却投下了足以让人绝望的摩天阴影。
帝皇开口,继续说着。
【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
“……”
玛卡多保持着死寂,因为这个问题,他无权回答,也无需回答,毕竟,这只是帝皇的一句感慨般的自言自语而已。
【这不是一道选择题,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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