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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间的物语. 无可降临的弥赛亚 (第2/2页)

——原来他当真是这样想的啊。

“弥赛亚不会降临了,我的神、我的Prostitute。多么令人遗憾。”

当然如此,理当如此,令这个人的身体枯朽如此。时间本身是这个人唯独不能从他身上夺走的东西,尽管可以被耗费、被掠夺、被破坏,却并非能够等价交换的物件。

“但是我需要,我必须令它降临。为了继续在这样五彩斑斓的国度里永无休止地生活下去……就让在罗马的它替代第三法的位置吧,圣杯理应比你更能回应我的祈求。”

呓语在耳边停止了,赤裸的身影随之从卧倒的姿势变成了站立,来到雅各的身边。他并未回头也没有转开眼神,脚趾却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的疼痛。视觉和听觉则是在痛觉传来的下一秒才开始作用。

四分五裂的碎瓷片在地面上溅起,像坠入海面的疾风骤雨,泼洒出的碎片继而又跳跃起、刮破他的皮肤。

“你很喜欢见到这些东西,对吗?”男人带笑的声音在耳畔继续回响,这次比以往的每个意义不明的笑都多了点东西。

“你喜欢美的东西、代表美德的东西、生命因为已经结束而反而变得漫长无尽的东西。”

“总之,与我背道而驰的东西,让你感到自己和我的不同的东西。你喜欢这些,对吗?”

——原来多出来的那东西是恐惧啊,尽管以愤怒的语气,十分拙劣地尝试掩饰了。

恐惧于一直以为得到的东西将要失去,恐惧于自己的所有欢愉都要随年华一起消退。

在此时此刻看来,那是一味比任何情绪都更美味的佐料。面前的这个人像是一刹间失去了不死之身一样,破绽和理当受死的因由,在这一刻无处遁形。

雅各慢慢地转过身,多年来第一次用暌违已久的眼神观察着这个男人和他身后的一切。如同打量着无机物一般的眼神,机械地扫过少了几件物件的博古架,和面前这个衰老的痕迹已经无处藏匿的男人。

“把它们全部砸掉。”男人冷冷地吩咐,“把这些让你不能再赋予神恩的东西都破坏掉。叫我见到你的顺从。为我将要开始的和其他六组人马的搏斗祈求胜利。”

雅各的唇角高高地扬起。

“好。这可是你说的。”

◇◇

轻松地、像是伸展已经酸痛的肢体做着复健运动一样,青年伸出手臂,在博古架上漫不经心地挥过。

一整排的外销瓷被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声音很是恰到好处地盖过了另一个声音,心底里像是有某种美德应声落地的破碎声。

再挥出一次手臂,这次是向上一排的雕像。十字架上那个垂死的身影终于不能再险恶地注视着他了——四分五裂的瞬间,雅各感到一丝摧毁的快乐。

动作更加快了起来。这一次轮到那三只多管闲事地、悲悯地环绕着他的蝴蝶了。翅膀折断,基座粉碎——触须却好像还在不甘地颤动着一样。他无暇去看,也无视了背后的男人那窥探一样的目光,愉悦地伸手捶向更高一级的架子——那直达天花板的高度早已超出了他的身高范围。

互相环抱着的欢喜佛似乎听到了他的祈求似地,带着点旋转,颤颤巍巍地落地。他也因而看见了一直背对着他的女子的面貌,十分不情愿地承认着自己的大失所望。

——是他不愿见到的欢喜神色。但这已经没有关系了,因为即将到达终末。

他并未看见伊卡洛斯是如何坠落下来的。计算着那面貌姣好的雕像应当坠下的瞬间,雅各的手顺势伸向了酒瓶,握住时也无任何停顿,以惯性的速度向前划过半条圆弧曲线,带向根本来不及、也想不到做出反应的人的头顶。

声音却比想象中小了不少。轻轻的一声爆裂一般的响声,却并非来自酒瓶。慢动作一样的画面在眼前毫无真实感地上演着,似乎打定主意要考验他的耐心。他索性闭上眼睛——却又如同捉迷藏时不安分的孩童一般——微微把双眼撑开了一条缝。

一秒、两秒、三秒。

再睁开眼时,面前已经没有站立着的人影。他终于可以爽快地睁眼,出生以来第一次,双颊染着十分爽朗的笑容,以不雅的姿势蹲下身去,双手像是称斤论两似地拍了拍伏倒在地、竭力想要仰头去看他的衰老的男人的脸。

——他很早就想这样做一次了。

为……什么?

砸得其实并不重吧,雅各掂了掂手中分量不算扎实的酒瓶,纳闷地歪了歪头。但从面前这男人面歪嘴斜、口吐白沫的模样看来,只能理解为自己无意间使出了比想象中更大的力气。

都无所谓,都不是他此刻正在关心的事。

“啊啊,原来你也会问出‘为什么’这样的没营养的问题啊。”从头开始哼着“每一天,每一天”的他唯一了解的一首民谣小调,雅各从口袋里掏出小刀,在卡耐基·阿其波卢德的身前比划了片刻,眯起眼睛。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像这样发问。说实话,如果你能够永远只是念诵圣经,那可能至少说明你是比我更大了一号的人吧。”

想了想还是伸手打出一发gandr以防不测。对大张着口、剧烈喘息着的丑恶姿态视若无睹,雅各搔了搔头。

“下一句怎么唱的来着……孤儿院里倒也没有好好教会我们点有意思的东西。就光顾着让那些家伙不缺席每一节性教育课程了。”

——想起来了,还好有眼前的画面帮助。手上的动作不停,像是最手法娴熟的外科医生一样,他姿态斯文地捏着小刀和各种器具,一边继续轻声哼着下一段:

在铁板上、现在我们已经受够了。

某日早晨,我与老人打斗,

离开商店并设法逃到海边……

也许逃到海边并不是个坏主意?想到了什么,雅各伸手去翻了翻卡耐基的口袋。找到了——毫不费力地,他翻出了个小小的包裹,亚麻布里包着一块坚硬的东西。从分量来说像是名贵的矿石甚至是珠宝那样的东西。

“我把,这个,给你……放我……”

明明都已经被破了那么大的一个洞眼,身体像个漏了气的气球一样,他还能像这样发出声音、没有昏厥呢——雅各不由得为斯人的精神力量拍手叫好起来。

“嗯——不过很遗憾,不行呐。”

“你看,如果没有犯下一桩命案,为什么我要费心远走意大利呢?你也说了吧,要到罗马,到那儿去和其他人厮杀搏斗才能得到它,对吧。”

男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发出“嗬嗬”的声音表示抗议。

“啊,我知道没有道理啦。但是——”

雅各带着笑,低下身去,用力掰住他的下巴,迫使男人浑浊带满血丝的双眼看向自己。

“——你做的事情,好像也没有哪件事有点道理吧。既不符合逻辑,也不遵从什么规则。”

——好像用力过猛了。雅各悻悻然地收回手。

“下颌骨好像捏碎了,只能拿来作为边角料施法了。请多担待,主人。”

刀锋继续锐利地、毫不留情地在这幅躯体上划动。雅各奇异地体味到了某种沉浸感,这或许说明老东西的教学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游了一整天,饿得头昏眼花。

但我甚至还未进食,

只是呛入一口海水就已经饱腹。

从岩石的另一边,轻轻下嘴一口

——那是一个小鱼钩!

“喂,你说啊——”

突然停下了哼唱,晃了晃血迹斑斑的刀刃,雅各歪着头看向被他刻意地保持着清醒状态的男子,表情甚至带了一丝天真。

“你猜猜看我会在罗马的战场活到第几天?——哦,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一共会持续几天呢。”

继续自说自话着,他略想了想,“创世都只需要七天,我就猜一共七天吧。”

“来打个赌吧,如果我能在那里坚持到第七天,我就费点心思去找找世界各地可能存在的,让人死而复生的术式。”

——不管我扭动了多少,

钩子都不肯从我的喉咙上脱落下来。

海边一位不知名的老人,

惊讶地把我拉上了岸……

难以再辨别清楚这个男人发出的含混的嚎叫声究竟是“杀了我”的请求还是“杀了你”的愤怒,雅各不太在意地完成了手上的活计。

“很高兴你也喜欢活着的感觉,先生。不过,该说再见了。”拍了拍手,雅各对他笑了笑。

“对了,最后四句,简直就像我或者你的写照一样。想不到吧?圣经可编不出这样的故事。”

托着腮,雅各微微闭着眼,轻声哼出最后四句歌谣。

——当然,我只是一个鲷鱼烧。

有点烧焦的鲷鱼烧。

老人咽了一口口水,

还把我吞吃得津津有味。

……歌谣最后的几句真是让人恼火。有种不上不下的泄气感顶住了胸腹,快活得有限的节制感并非他所想要的。

他用脚踢了踢脚边已经化为完全魔术原料的男人,有些恍惚地转过头去。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因素,那尊伊卡洛斯的塑像,原来并未坠落。

现在才有闲暇去仔细查看。面貌姣美得反而像个女子不说,那蜡质的翅膀的晶莹美丽,原来如此夺目。

他伸出手去,想要去端起塑像——鬼使神差地,它却晃动了几下,失控地摔落。

本就薄如蝉翼的翅膀,终于顺着皴裂的缝隙四分五裂开,片片碎屑散落下来,如同点点星芒。

——于是就这样,满满一室的古物,随着原先的主人一起,尘归尘、土归土。

愉悦的、天旋地转的晕眩感中,鸠占鹊巢的新主人,怀揣着巧取豪夺来的圣遗物,唯独来得及接住的最后一件遗产,是破碎的伊卡洛斯的翅膀。

◇◇

哈特谢普苏特托着腮,长久地注视着仰躺在榻上的青年。

“所以,这就是你的梦,不愿让我目睹的梦……秋村雅各。”

——而你的梦境又在哪里?

他仍陷于失血的昏厥中,她却知道他的意识恰在如此发问。

“那是现实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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