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恩州驿见冀州侯 (第2/2页)
“谢过赵城主,不过李某此番途径贵地是为公务,住驿站即可,而且李某这些弟兄平日里爬冰卧雪惯了,有平地扎营已是幸事,侵扰民居作甚,劳烦赵城主还是将房屋还给百姓吧,烦请城主派人送些米粮肉食就好。”
赵吉苦笑回道,“李总兵这番言语倒是与冀州侯如出一辙,若是总兵坚持,那下官唯有听命,这就派人手去加购些席垫与干草送去驿站,至于米粮肉食自然管饱。”
李靖面有喜色,连问道:“冀州侯苏护如今也在城中驿站?”
“是,苏候爷是昨天夜里到的,估摸今晚还要再歇一宿,明日才会启程。”
李靖大笑,“烦请赵城主前方带路,我与苏兄可是好些年没见了。”
驿站一座偏院内。
虽然步入中年但依旧当得起玉树临风四字的冀州侯苏护坐在床沿边,看着面色苍白的女儿,轻声说道:“喝完药感觉可好些了?”
此刻床上躺着的正是苏护之女,苏妲己。该女眉如细柳好似工笔勾画,眼似半月暗蕴盈盈秋波,口若殷桃小巧玲珑,便是当下风寒入体以致面色苍白亦是别有一番娇柔姿态,怪不得在冀州有“苏娥皇”之称。
“为父当初就不该许你离开冀州,你从未出过家门,哪里能经受这跋涉之苦。”
苏妲己只是柔声回道:“爹爹,女儿已经好多了,不碍事。”
苏护正要说话,身体突然微愣,脚底感受着地面传来的震荡,以他多年领兵的经验瞬间便判断处不远处有上百匹训练有素的车马朝驿站驶来,不禁纳闷,这恩州既不是公侯出没之地,也不是边关重镇,哪里来的如此多的车马。他安抚女儿好生休息,自己则出了偏院,径直往驿站外走去。
站在驿道上,隐隐可见远处渐起的扬尘,苏护招来一兵卒,问道:“来者是哪方人马?”
那兵卒答:“已经派出探马,侯爷稍等。”
片刻后探马回报,来者打着陈塘李氏大旗,人马过百。
苏护听闻喜不自胜,唤亲兵牵来坐骑,纵马前迎,待瞧见队前那熟悉之人,大笑不已。
李靖此刻坐在马上,一手牵绳,一手扶着打着瞌睡摇摇欲坠的哪吒,望见前方有三两骑狂奔而来,便定睛细看,待辨明了来人,亦是大笑纵马离了车队,把小哪吒顿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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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时,驿站外已经搭起帐篷,苏李两家护卫加起来足有三百来人,皆是青壮好汉,一时间生火造饭,嬉笑怒骂,角力摔跤,场面好生热闹。
而驿站庭院内,一颗大青树下,李靖与苏护两人坐在石墩上,石桌上有酒,还有两碟凉菜,哪吒在房瓦上扑雀。
“早听说你三子乃是个灵童,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好福气!”
这话李靖也不知听人说了多少遍,但还是喜笑颜开,轻轻嘬了一口,红光满面,烈酒入喉,甚是畅快,笑着回应道:“论福气谁又比得上你,全忠如今军政娴熟,妲己乖巧淑雅,儿女双全,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苏护听得这话是喜忧参半,老友当面,也不掖着藏着,便道:“全忠确实有些天资,冀州将来交付他手我也放心,只是妲己却实在让我忧心。”
“此话何讲?”
“妲己十二岁时便有媒人上门提亲,不过当时她还年幼,为兄便一一回了,待到十五六岁时,应是订婚的年纪,不过我许她不必考虑联姻,可以挑选自己心仪之人,为此为兄拒了不少公侯,可眼看明年小女便要到二十年纪了,整个冀州以及附近邻州居然没有她能看上眼的年轻俊彦,实在令我忧心。
前些年她泛舟时被些孟浪闲人瞧见,传出个苏娥皇的名声,这女子因色扬名,非我所喜也。”
事关女子,还是晚辈,李靖不好多言,说了两句“放宽心”“好女不愁嫁”之类的安慰话,便把话题扯向他处,问道:“北边现在是何局势?当时不是说太师领旨平叛么,怎么六年已过,太师还未回朝?”
苏护也醒悟过来,接过话头,顺着说道:“哪里是平叛之事,若是些诸侯平叛都要劳烦太师出征的话那北伯侯哪里还有脸食君之禄。
当年那场叛乱背后有鬼方的影子,西北的戎、狄也蠢蠢欲动,所以请太师过去是为了与鬼方女王签订盟约,暂保北疆安稳,你也知道,那时南疆战事如火如荼,东海、渤海局势不明,饶是我大商富强也难以维持三边开战。”
苏护抿下杯中余酒,又提壶将两只空杯满上,接着道:“我听最新的消息,北境盟约已定,太师不日便要与鬼方使者回朝,北境百年太平可期。”
李靖闻言大笑,“幸事!幸事!”
两人将刚满上的烈酒一饮而尽。
“如今南蛮已定,九苗之地尽数纳入我大商疆土,北境眼见安稳,西戎受两代西伯侯的抵御,已经承平多年,渤海鲛国自顾不暇,如今便只剩下黄海沙潮与你东海水妖之祸了,前者是天灾我们暂不去说它,只说你东海,你我辖地相距甚远,我也不知详情,如今情况如何了?”
李靖眉头微皱,缓缓道:“东海情况复杂,龙族有规矩,近陆处的水域由龙子龙孙轮流当值,上个百年轮到龙母的一个侄孙,那头有龙族血脉的黑蛟性情暴虐,所以多次率妖上岸,给东海沿岸造成了不小损失。
三年前恰逢是百年之期,换了值守,我多方打听,晓得了龙王三太子恰好三年前成年,所以我猜新任值守应当就是那龙三太子,敖丙。从这三年看,近海水域倒是风评浪静,不过也不好推断这三太子究竟是性子平和,还是有所谋算,只希望是前者吧。”
两人阔别多年,时而谈论军国大事,时而又怀念起一同在朝歌求学的时光,哪吒被下人抱去睡觉时两人还在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