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忧愁如雨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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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琴便看明棠。
上京城的事情好像不过也就几月之前,但在记忆之中,已然不是那样记忆犹新,而此刻在梦中,一切却都好似那般分毫毕现。
明棠在车中闲闲坐着。
外头有风撩动窗帘儿,萧索的风也催动明棠萧索的发。
她的容貌实在精致,却偏生没有半点娇娆的女气,于是这般坐着,便像是仙人座下不分男女的小仙童,只余凡人勿扰似的清澈疏离,没有半点儿人气。
鸣琴从前常常忧虑,小郎君似乎并无半点儿生气,就连上京这般大事,好似也不能引起她的半分波澜。
她当真就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鸣琴离她离得近了,都甚至觉得呼吸会将她扑散。
但这般的模样,直到她们到了驿站受那贼人所害时,陡然有了变了。
就像是了无生气的皮囊终于有了人的鲜活,她不再像从前一样万事不随心,不再像从前一样沉默寡语——
可她也不再像从前一样,依赖于自己。
于是鸣琴终究不知道那本《霞客游记》究竟是因何而来;
于是她终究不知道那一日明棠的猜测,究竟是随口胡猜还是早有预料。
就像是她分明还是鸣琴眼中的那个从小看到大的小郎君,却又好似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卓然发生了变化。
鸣琴一下子从沉沉睡梦之中惊醒,只瞧见头顶的帐幔随着从窗户之中漏进来的春风微微晃动着,正如她一直毫无定处的心。
十分怅然。
依稀记得,当初被赶去紫瑶田庄之初的时候,明棠总是不肯入睡。
她睁着一双眼儿,愣愣地看着头顶的帐幔,一如此刻的鸣琴——而那时候,鸣琴便躺在她的身侧,分明尚且年少的少女使女,从那一刻起便好似长姐阿母,将她搂在怀中,静静地哄她安眠。
鸣琴曾以为,这般的时节便好似已经是永远。
她不知不觉地已然湿了眼眶,不再看面前被泪水朦胧得成了一团软烟似的帐幔,闭上了眼。
而正在这般时候,外头滴滴答答的下起雨来。
正如刚刚到紫瑶田庄的那个夜里,也如离开紫瑶田庄的那个白日,细雨飘摇,绵柔却又如针。
有风将雨丝吹拂到鸣琴的面上,混着泥土的土腥气,也混进她湿润的眼角,而她狠狠地埋头在被衾之中,将不知多少日的泪都压进了沉默的梦里。
*
明棠在外,也正是与拾月遇上了这一场细雨。
她今日还有另外一件事,没有叫车夫跟过来,只与拾月掩人耳目地走了小道,去了白龙观里。
明棠月月都会给白龙观香火钱,随香火而来的每回都是明棠的一枚落款为“昭”的私章信笺,到如今她过来,负责接他们的小道童一眼就能认出明棠的私章,笑容和煦地迎了过来。
“今日过来,是要拜见三清,还是见后院的那位贵人?”
明棠戴着帷帽,只是微微地往后院的方向侧了侧身。
她自然是来见柳霜雪的。
那小道童闻弦音而知雅意,没再多言,只是为明棠与拾月引路,将两人都引到后院清修的地方去。
一片安然,清修的院落之中十分宁静,正好伴着一场细雨,听得这场春雨落在地面的沙沙声,在这檀香缭绕的烟火香气之中行走,倒也真有几分超凡脱俗的滋味。
但这般的宁静,却被稍远处传来的一阵喧哗忽然打破。
明棠似乎听见了女子尖锐的尖叫声——但很快那尖叫声便好似被什么东西给捂住了,突然又短促地停了下来,在这片安宁之中显得分外突兀。
明棠下意识地往那方向看了一眼,拾月便跟着问:“清修之处最是安静,怎会忽然这般吵闹?”
那小道童面上笑容不改:“那是一位有心皈依三清的坤道,只是有些疯迷之症,于是其家中便令她在白龙观之中修养。其平素里也是十分深居简出,一心钻研道经,只是有时候发作起来,偶尔有些吵闹。”
明棠便听出了这话的言下之意。
必是世家大族的女郎。
能在白龙观这院落的深处静修的,必是能负担起白龙观香火钱的大族。
皈依三清不过是个由头,疯迷之症也不过是个借口,所谓的深居简出,其实也不过就是变相禁足的伪症——士族之中犯了事儿要被秘密“料理”掉的女郎,有些是家中至亲十分疼爱不舍的,便多半会被送到佛寺或者道观之中养着。
就算是长久地禁足在道观之中,也比丢了性命要好的多。
但会被这般雪藏的,要不然便是自身确实犯了不可挽回的大错,要不然便是深受家族迫害的,两者皆催人心肝儿,在道观这等无情无欲的地方关着,便是没有疯病也容易被关出疯病来。
明棠没有多想,面上也不见怜悯之色,只往柳霜雪的院落去了。
明棠对她确实上了些心,这个院子是个二进的院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进来的时候,柳霜雪正在后院的花树下站着。
今日的风雨不大,斜斜的不过有些雨丝打在人的面上,湿漉漉的。
她极为专心地用花锄在花树下挖出一个小坑,随后蹲在地上,用手帕子将零落一地的梨花花瓣包裹起来。
梨花总是容易凋落,也许前日里还满枝头的似雪盛放,今日便已经凋零一地,萎缩褪色。
而柳霜雪却这般珍重地用手帕将其包裹,细细叠好,埋在了她刚才挖的花坑之中。
柳霜雪并未说话,面上却有些出神的伤感之色。
拾月眼力好,看见她手里头捧着用来包花的手帕子,角落上绣了一个“昭”字儿。
昭,是明棠的私印。
柳霜雪也只看着已经盖好泥土的花坑出神,在这初春的微风细雨里,听见她清浅的呢喃:“昭,昭为何意?”
“昭昭,日月明也,光华灿烂。”
“竟是如此……原是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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