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漂亮不及有用 (第2/2页)
她保养得极佳,莹润福相的脸上甚至不见一丝皱纹,犹见年轻时的美色,一点也不似年近六旬的模样,正是国公夫人高老夫人。
她身边侍立着大房叶夫人,二房三房四房的夫人亦各自带着自己的孩子们坐在左右下首。
这几房枝繁叶茂,子嗣众多,瞧过去高高矮矮好些个郎君女郎,加之各自伺候的使女小厮,偌大个荣德堂也塞满了一半。
高老夫人不发话,其余几个夫人也皆沉得住气,喝茶的喝茶,同儿女说话的同儿女说话,谁也不先开口。
但这般的沉默已然持续了许久了,终于有个年纪小小的女郎坐不住,左右扭动不小心砸了杯子,热水全浇在了她的脚上。
都是大士族里教养长大的孩子,金尊玉贵的,极少吃这样的苦头,登时哇哇大哭起来。
她母亲二夫人正在身边,将那鞋袜脱下,便见烫得红肿起泡的脚背,终于忍不住埋怨起来:“这可真是叫人好等,分明一两个时辰前便到了城门近,如今还不来,带累全家皆在这等他,好大的气派!”
这话一出,终于引得其余心中早有不满的人一同说道起来,一时之间整个荣德堂皆是窃窃私语的埋怨之声。
是了,众人皆是奉了高老夫人之命,来荣德堂等归家的明棠,谁能想到一等就等了这样久,从下午等到了将要摆膳的时候,天色都暗了下来。
闻言,高老夫人那菩萨一般的面容上浮起一丝安抚的笑意:“这些年放他在外面,到底是受了委屈了,他心中不痛快,有意叫咱们多等等,咱们也多等等吧。”
她顿了顿,身侧的叶夫人木讷的脸上便挤出个不阴不阳的笑来:“毕竟是如今府中唯一能做世子的人,倨傲些又何妨?”
叶夫人这话本就说得不好听,引得堂下各人脸色变化,四房有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奶娃娃饿得哭了起来,引得四夫人也心疼起来,忍不住顶了她一句:“是啊,论福气谁比得过大嫂子,尚未生养便白得这般大一个世子儿子,自是不心疼儿子吃苦。”
这话说得如水入油锅一般,高老夫人亦皱了眉头,正要斥责,外头走进来个穿红着绿的使女,说是双采回来了。
双采是高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使女,月前被高老夫人派出去,跟着南下的车马一同接明棠回来。她如今回来了,可是明棠到了?
高老夫人叫传,却见双采一个人进来了。
她满身都湿了,灰头土脸的,瞧上去好不狼狈,高老夫人握着佛珠的手一顿,叶夫人便开口问了:“怎么只你一个人?”
双采被抛在城门口,有些愤然,又想起那喷了一地的血,脸色便摇摇欲坠,忍住心中的惊惶恶心,道:“……郎君在门口同守城的兵士起了冲突,锦衣卫杀了人,将奴婢赶了下来,他们驾车带郎君走了另一条道,奴婢是自己走回来的。”
四下闻言,个个脸色一变。
锦衣卫替西厂做事,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怎么替那刚被接回来的明棠出头?
高老夫人令她细说,她便将事情原委,包括明棠替那小族女郎出头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二夫人只顾着自己被烫了脚丫的幺女,垂着眼眸不发一词;三夫人泼辣俏丽的脸上飞出些不屑来,道:“要他瞎出头?男女授受不亲,到底是养在外头,将心养得野了!”
倒是方才挤兑叶夫人的四夫人冷哼道:“也不知这车马怎么就舍了明家的路子不走,走那小族庶民之路,引得我们好等,还险些害得未来世子被辱脱衣,竟要劳烦锦衣卫的大人们开路。说不定西厂正是看不上有人行事小气,有意敲打。”
她话说得不好听,虽未点名,但被说小气的人心知肚明。
正要发作,门外竟跑过来一个小厮,边跑边喊:“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西厂的大爷拿刀架了门房,令开正门迎西厂尊驾入府!”
众人方才还在说起明棠与西厂的人搅和到一块,却到底不曾直面城门口的情形,如今听小厮这般嚷嚷,又言及拿了刀,上京人谁人不惧西厂,使女仆妇们吓得面无人色,一屋子小的更是哇哇乱哭,就连高老夫人的菩萨面孔都有了些紧张之色。
“谁来了?慢慢说?”叶夫人扶着高老夫人,木着半张脸,问道。
那小厮也是两股战战,一面汗如雨下,一面抖抖索索地说道:“锦衣卫开道,引着的是九千岁的车驾,因正门未开,两位大爷直接叫人将门房给捆了起来,以刀压着门房开正门。小的正在左近洒扫,见那架势,立即来报了,如今,如今恐怕到二门了!”
他这话音刚落,便听得门帘被人挑开,人还未见,一道温润的笑声便从外头传来:“说慢了,已到老夫人堂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