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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再相逢(七) (第2/2页)

“什么原因?”

“他对你的情感太复杂,也太深厚。除了这份心意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因素,其中有亲情,也有友情。这些情感叠加在一起,形成一种十分微妙的平衡,他永远不会主动打破这种平衡。除非……是你先打破。反正你没心没肺,不用考虑这么多。就像这一次,就算他与别人有约,也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就连他自己都不会去更改这个计划。但只要你开口让他留下,他就一定会留下。没什么原因,只要你开口就行。”

“你是寒枫肚子里的虫吗?”上官无汲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说的头头是道的,真拿自己当情圣了?你要有这能耐,会连郑文璇都搞不定吗?你认识她可比叶星辉早得多,又是白雪城的同僚,近水楼台先得月懂不懂?换作我是男人,早在京城时就把她给拿下了!还能轮到叶星辉来捡便宜?我都替你丢人!”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萧风迪居然没有当场发作,反而慢悠悠地道:“你想通过转移话题,来回避寒枫吗?看破不说破,无论对方是敌是友,都不能轻易道破一个男人的心事,这也是男人之间的默契。我可是为了你才破例的。反正寒枫都已经走了,你们也没什么可能了。错过了他,你基本可以预测要孤独终老了。只要你自己接受,旁人也没什么话可说。又何必做贼心虚,赶紧来攻击我?”

“谁说我要孤独终老?我觉得叶星辉就很不错啊!高大英俊、成熟稳重,冷酷之中透着霸气,霸气之余更有深情,简直就是女人梦中的完美情人。我还记得他来救我时的画面,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抱着我离开。真是太男人,太有魅力了!你都不知道,他的肩膀,他的胸膛,他的手臂,他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致命的魅力,其他的男人,无论俊的丑的,老的少的,在他面前都不够看!尤其是他对我的态度,那么高傲,那么冷漠,还爱搭不理的,反而让我有一种特别想去亲近的欲望……”她说着说着,眼中居然还放出了光,好像真的沉醉在叶左使的男人魅力中无法自拔了,“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在喝烈酒。第一口会有点呛,但喝完一口之后,你又忍不住要喝第二口。第二口好像更呛了,可呛过之后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迷恋。于是你越喝越上瘾,越上瘾就越想喝,越喝又越上瘾。如此这般反复之后,你终于发现这坛酒是你喝过最好的酒,香气悠长、回味无穷……”

“你说的不是喝酒,是犯贱!”在她绘声绘色的描述中,萧风迪终于招架不住,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会犯贱啊!难道你没贱过?”眼见计谋凑效,上官无汲更来劲了,“怎么办?说着说着我突然好想见他!你说他和郑文璇此刻会不会就在白雪城?要不我们明天就走一趟?我知道你怕他,你就是没受伤,也根本干不过他。不过没关系,有我呢!就让我来打前阵,你跟在我身后捡便宜就成。等成功拆散了他们,我们兄妹俩一人一个,俊男美女,各取所需,岂不快哉?怎么样?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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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万事,莫过一个“巧”字。

正因为一时兴起,与萧风迪的这番“厉害婆婆”与“委屈媳妇”的争论,使上官无汲突然意识到一个有趣的问题。都说女人天生是仇敌,尤其是面对比自己更聪明的女人,是否真的会不自觉地产生某种敌意?映射到自身,她是否也从一开始就对这位心机城府都远胜于自己的伯母存在某种偏见?

诚然,沈夫人犯下的罪孽无可挽回,劫走养神芝的目的也耐人寻味。诸葛珊与邢燕三,白雪城与雪魄,锦衣卫与养神芝,沈夫人利用一切她所能利用的人与事,以一己之力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从朝廷手中劫走重兵押运的养神芝,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她这个寻找养神芝的人。沈夫人何以断定她一定会来?这自然是邢燕三的功劳了。这家伙曾经周旋于锦衣卫与冥王座之间,又参与了凤鸣山庄的案子,对她这个人,她与锦衣卫的关系,她与嘉靖父子三人的渊源,尤其是她与朱载圳的纠葛,邢燕三全都一清二楚。那聪明的沈夫人要得出这个结论也不足为奇。将她成功引来岭南之后,沈夫人便主动来见,也很快坦白了当年侯家惨剧的真相,为的就是达成最终的目的——以养神芝为交换条件,逼这位侄女亲手杀死自己。

按照沈夫人的说法,她要想赎清这段罪孽,唯有一死。可她偏偏又不能自己了断。因为对她而言,自尽只是一种逃避,甚至还是一种解脱,并不足于赎罪。既然她害死的是侯家的子孙,那她也只有死在侯家子孙的手里,才算是血债血还、因果报应。可在侯家活着的这几个人中,她可以选谁来替她做这件事呢?显然丈夫与儿子都不合适。沈昌若是肯杀她,早在二十三年前便杀了,不会等到今日。同样的,老爷子和侯青栩也不可能。他们也许会因为这个真相而痛苦,但绝不会因为痛苦而杀人。那就只剩下侯子轩与上官无汲了。这父女二人倒都是合适的人选,尤其是侯子轩,他背负了二十几年的弑亲罪名,其始作俑者便是沈夫人,若能由他亲手了解这段罪孽,自然合适不过。只可惜,除非他自愿,这世上没有人能找得到他,也没人能预知他的想法,更没有人能左右他的行为。如此一来,她就成了沈夫人唯一的人选。

所以,沈夫人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废了这么多的力气,其目的不过是让这个唯一的人选如愿来到自己面前,如愿来了解这个真相,再如愿夺取自己的性命。至于诸葛珊与邢燕三,白雪城与雪魄,锦衣卫与养神芝,这些都不过是沈夫人达成目的的工具,她并不关心。唯一在沈夫人意料之外的,就是萧风迪的突然遇袭了。毕竟再聪明再睿智的人,也很难事先预测一个疯子的行为。

而雪魄无疑就是疯子。

别说沈夫人,就连叶孤城与寒枫,这两位聪明也同样了解雪魄的人,也都没能事先预测到她的行为。说不定雪魄原本是不疯,只是在上官无汲来到岭南之后,才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发了疯。幸而,这个疯子所造成的意外,并没有太过影响沈夫人的计划。以养神芝为引子,以二十三年前的真相为代价,沈夫人终于如愿以偿地“死”在了她的手里,也十分守信地交还了养神芝。虽然这个“死亡”与预想中存在差距,但还是带来了部分预想中的效果。

死而复生之后,沈夫人变了。她说她喜欢这个灵堂,喜欢这个没有姓名和落款的牌位,她开始主动地提起侯家,主动地提起丈夫,她甚至还向儿子坦白她的丈夫并不亏欠于她。上官无汲知道,萧风迪之所以答应去见沈昌,并非真的出于对母亲的敬畏,而是他已经隐隐察觉母亲可能犯下极大的过错,而他的父亲所表现出的冷淡与绝情,也极有可能是迫于无奈。

正因为沈夫人的转变,使上官无汲开始思考自己是否从一开始就把这位高深莫测的伯母想的太过功利,也太过阴暗。

也许,她也很担心萧风迪的伤势,只是不敢轻易表露,以免让雪魄趁机而入;也许,她就是从一开始就了解上官无汲,信任她,愿意把儿子的性命交到她的手中;也许,她早就预料到自己的死会给萧风迪造成痛苦,也会给上官无汲和侯家的其他人造成困扰,所以一开始便做了某种安排,打算在死后向萧风迪坦白一切。也许,王管家就是她安排的人,先在她死后奉还养神芝,再等萧风迪醒来告知真相。只不过这位信使被上官无汲提前赶走,没有等到萧风迪醒来罢了。也许……

上官无汲停止这没有答案的猜测。

再多的也许与猜测,都需要去一一论证。她并没有那么一双神眼,可以一眼就看穿人的内心。她也没有这个精力与意志,去拨开重重的迷雾,探索沈夫人这一切行为背后的真相。不过她倒是知道一个人,他不但有一双神眼,也绝对会有这个精力与意志去探索真相。这个人就是她的伯父沈昌。

所以这一晚,当她因为沈夫人的疑虑而辗转反侧,又因为第二天的行程而忐忑不安时,她突然做出了一个临时且荒唐的决定,决定将这一切谜团都扔给伯父沈昌去处理。她连夜写了一封信,简述了养神芝被劫一案的前因后果,以及她来到无垢山庄之后与沈夫人的几次接触,尤其详细描述了沈夫人“死而复生”之后的种种表现。最后,她还贴心地提醒伯父,他那不孝的儿子打算在伤愈之后来开封看望他,希望他能早日做好心理准备,免得父子见面的场面太过尴尬。

她不去猜测沈昌收到这样一封信后会有什么反应,也完全不去考虑这封信即将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反正她就写了,不但写了,她还派人连夜将信送往断崖客栈交给鹤心,让鹤心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信发往开封,交到沈昌的手中。

当这封信送走之后,她心中的疑虑与不安也都随着远去,终于在凌晨之前安然睡下,并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正午。然后,她才不慌不忙地起来,又不慌不忙地练了功,打了坐,再不慌不忙地用过了午饭,最后再带着小四、斜阳,以及叶孤城留给她的“引路人”夏晚,一行四人离开了无垢山庄,前往她的下一个目的地——白雪城。

临行之前,她还顺走了诸葛珊压在衣柜底下的几套衣裙,都是颜色清新、雅致大方的款式,想必是诸葛珊年轻时的衣裳,倒比她如今的艳丽华服更显清雅。其中就包括她假冒雪魄时所穿的那件浅青色金绣云纹留仙裙,按照小四的说法,这件衣裳不但极衬她的肤色,显得她冰肌雪肤、娇美如花,还特别符合她如今从容自信、卓尔不凡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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