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可怜的上官无汲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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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天尚未全亮,江笛的小轿已出现在山脚的小道上。
这位靠私盐起家的大庄主,可说是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从冒着杀头危险贩卖海盐的小贩到控制长江水运的一方霸主,他的成功有许多令人羡慕、眼红、猜疑甚至是仇恨的地方。的确,在官府对私盐买卖的严查之下,要想平稳发财是不可能的。在这神话般的经历背后,自然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然而,抛开这层疑问,生活中的江笛是个极为低调的人。从不出席任何聚会,也极少离开无忧山庄。
除了今天。
每个月的初一到城内的老友处下棋已成为他的习惯,几年来从不间断。这对于想杀江笛的仇人来说是无疑个绝好的机会。没有人会愿意错过这种机会。仇人不断出现,可轿子依然往还于城郊之间。江笛不仅毫发无伤,而且还从未出过手。
因为除了轿夫之外,还有三个人。
三个足于替江笛阻挡一切的人!
领头的两个相貌相似,俱浓眉大眼、熊腰虎背,随身一把七十二斤重的大刀,霸气十足。另一个则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静静的跟在轿子后面。虽然比起前面两人,这个年轻人显得十分不起眼,但我们的目光暂且要放在他的身上。因为轿子转过弯口,他俊秀的脸就突然一沉,双目杀机立现,一声断喝:
“谁!”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前面竹林中箭一般射出,迎面而来。
每月一次的刺杀,看来今天也不能例外。
“锵!”“锵!”
领头的两个大汉同时拔刀出鞘,一上一下,闪电般砍向来人。他们显然见惯这种场面,不仅时间拿捏准确,而且配合极佳。以前的刺客十个就有九个是死在这连手一刀之下。然而今天……
来人脚踏奇步,一闪一避,身体就如游鱼般从刀锋滑过,瞬间来到轿前,身法快的惊人。——他显然不是那九个之中的一个!
寒光亮起。
就在来人快要到达轿前时,七、八道光芒急射向身上要害,那名年轻人已来到轿前,双手一挥,又是八枚暗器。没有迟疑,没有预兆,他的身手甚至超过前两人之和十个之中唯一侥幸逃过前面一刀的人,也要死在他的暗器之下。所以,这几年来他们从不会失手。
可惜……
面对致命的暗器,来人竟然不退反进。手往腰间一抹,解下缠在腰际的乌黑长鞭,整个人直拔而起,避开所有暗器,临空一翻,侧身就是一鞭!
鞭影只是一闪,就已往心口抽下。
好快的一鞭!
好准的一鞭!
年轻人眼力非常,且双手速度奇快,空手迎向长鞭,一把抓住鞭尾。
“啪!”
长鞭不偏不移地打在胸口,年轻人的整个身子都被打得飞了出去,直达数丈。
好有力的一鞭!
显然,他也不是那第十个!
接下来的动作只是一眨眼之间。他的身形落下,脚尚未着地,两把大刀同时到达。一刀直劈后脑,一刀拦腰砍来,避无可避。他也不出鞭,双手齐出,使得正是“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绕过刀背,扣住手腕脉门,微一扭转,两刀同时落空。双手化为剑指,点在两人腰际。点的虽不是要穴,但力道奇大,两个大汉顿时颓然倒地。
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三个高手就已一败涂地。
“他”的模样也终于看清。
一身黑色劲装,背负长剑,整个人英姿勃发,霸气逼人。可是那张脸却与霸气绝不相干。秀气的眉毛下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顾盼神飞、见之忘俗。娇俏挺拔的鼻子,红润光泽的嘴唇,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两个可爱的酒窝,这张漂亮精致的脸上带着一丝讨人喜欢的笑意。此时她正用那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几丈外倒地不起、生死未卜的年轻人,喃喃道:“飞星门的弟子果然手法了得,但你的力气也未免太小了些。”
又低头看向倒在脚下的两名大汉,微微皱起了眉头,“看在他是‘飞星门’弟子的份上,我才肯赏他一鞭,而你们杨家兄弟却没有这样的资格。”
又是微微一笑,她这才看向轿子。两名轿夫似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呆呆地抬着轿子站在原地。三名保镖同时被击败,这样的情况他们还是第一次碰到。轿子内没有任何声响。
少女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悠然地道:“快出来吧!我是来杀人的……哦,不对!应该称晚辈才是,不然老哥又要怪我没礼貌了。”她吐了下舌头,又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晚辈奉家兄之命特来拜会江庄主。这是晚辈的出道战,还请庄主多多指教。”
轿内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一道温柔悦耳而有充满磁性的女声从轿内传出:“好一个多多指教,你真是幽默的很哪!”
江笛的轿内怎么会是个女人?
少女先是愣了一愣,目光扫过两名轿夫,见他们神色如常,立即又笑了起来:“原来是位姐姐啊!姐姐怎么会在轿子里?莫非江庄主怕遭人行刺,所以找了姐姐来替他挡剑?那他可真不是好东西!”
轿内女子轻叹道:“有什么办法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里比得上上官妹妹逍遥自在。”
少女娇躯一颤,一抹难以察觉的惊骇之色自眼中一闪而过,立即又回复了平静,笑道:“姐姐方才叫我什么?”
“上官妹妹啊!”又是一声娇笑,几根细葱般纤细柔软的手指从帘内伸出,轻轻掠起帘子,露出一张美丽娇艳而有充满成熟韵味的脸来,美目深注少女,樱唇轻启:“你比我想象中可爱得多呢!上-官-无-汲,好独特的名字!”
少女的脸色终于变了。
江笛的轿子里不仅是个女人,还张口就叫出了她的名字!
显而易见,这个刺杀计划从一开始就已注定失败。但她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是老哥飞鸽传书让她来刺杀江笛,为何会走漏消息呢?难道老哥手下有叛徒?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问轿子内的美女。
美女莞尔道:“你说呢?”
“我说不出来才问你啊!”少女秀眉微蹙,说不出地娇俏可人,“你们合起伙来害我,真不是好人。”
“那你呢?”美女笑道,“你是不是好人?”
少女一愣,又笑了起来。“你觉得呢?”
她又露出那甜美的笑容来。当笑容展现时,她已对着轿夫扬手就是一鞭!
这一鞭更快,更准!
轿夫虽然没有年轻人那样的眼力和手法来接住鞭尾,但反应尤在年轻人之上。猛一矮身避开鞭尾,双手在靴子旁一抹,拔出两把短刀,就地一弹,往少女扑来,气势惊人。竟然还是个高手!与此同时,一道倩影从轿内飞出,快如鬼魅,两条彩带比短刀更早一步缠上少女腰际。
腰部一紧,少女几乎窒息,力气顿时涣散。
短刀已至。
少女猛一咬牙,将身体连带后面的美女硬是往左一侧,险险避开刀锋。同时就地一滚,抓起杨家兄弟的大刀,也不管腰上彩带,迎着那美女反手劈出一刀。刀势如鸿,带起极大的破空声。七十二斤重的大刀握在她手里也毫不吃力,这一刀的力道更远在对年轻人的那一鞭之上。
那美女不敢硬碰,霍地收回丝带,往后退去。
贱#人!居然退得这么从容!
一刀即出,少女立知难以应付三人联手,况且这么重的刀,无论如何都支持不了多久。当机立断之下,她急提一口真气,足间一点往竹林跃去。另一名未出手的轿夫早已蓄势待发,只等这一刻,见势急忙手握短刀往她扑来。
只要他能截住少女片刻,另外两人就可攻上,三人联手。
打你的如意算盘!
少女微微一笑,也不闪避,迎面又是一刀!
轿夫连一声呻#吟都未发出就已当场毙命。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口自眉心直至锁骨之间,笔直而下。若非他闪避及时,整颗头颅恐怕已被硬生生劈成两半。
“好惊人的蛮力!”美女望向已无任何影子踪迹的竹林,不由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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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笛的轿内为何是个女人?
刺杀讲笛的消息为何会走漏?
是谁出卖了我?
上官无汲托着下巴,望着桌上的菜,百思不得其解。
唉,真是烦死哩!第一次执行老哥交代的任务就遇上这么难缠的对手,还输的一头雾水。中原人果然都不是东西!江笛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有本事就跟我单打独斗啊,竟然来这套!还有……
她往左边的桌子瞄了一眼。那里坐着三个镖师打扮的人,其中两个正不停地打量她,还交头接耳的,笑得很淫贱,想也知道在讨论一些龌龊的话题。
看什么看,小心姑奶奶宰了你们!
她心里暗骂,思绪又转回到江笛的事来,愈发觉得可疑。按理说,“上官无汲”这个名字只有老哥一人知道,无论怎么走漏消息,旁人也是无从得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伙计又端上几个菜来,说了声“请慢用”后就要离开。
“等等。”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跟你打听个人,”上官无汲一边玩着筷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有没有听过上官无汲这个名字?”
伙计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上官无汲呀,当然听过。”
“什么?”上官无汲口中的酒差点喷了出来,“你听过?”
“是啊,”伙计点头道,“我们酒楼里来往的江湖人士可多了,像这样的大事,多少总会听说的。”
“听说什么?难道你认识她?她长什么样?”
“不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嘛,到哪都背着一把剑。呀,姑娘也是用剑的?”伙计这才注意到上官无汲背上的剑,忙道,“那姑娘可要当心哪!您的年纪和上官无汲差不多,很容易被人误会的。这种事最近可是时常发生。您不知道,刚刚就在前两天……”
“滚。”
“呃?”
“滚!”
伙计这才知道自己没听错,再看看她突然变冷的表情,只好讪讪地道:“酒菜都上齐了,姑娘请慢用。”
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有一种人,当一切都顺利时能够谈笑风生,一旦事情超出他意料之外,就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本性。上官无汲显然正是这种人。此时她脸上那灿烂的笑容早已荡然无存,本来漂亮清澈见底的眼眸变得阴森而吓人。就这么沉默了大半晌,她的嘴角突然泛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意。身形一动,已经到了旁边一桌。
这桌坐着三个人,均是一身的劲装打扮、随身携带兵器,一旁凳子上斜靠着一柄镖旗,应该是某个镖局的镖师。其中两个年级稍长,一看就是刀口舔血的江湖汉子,正低头说着什么,时而发出淫#荡的笑声。另一个则年纪较轻,身形清瘦,低着头静静地喝茶,看不清容貌。
年轻人首先察觉上官无汲的到来,静静地抬眼看着她。
“怎么了?”另两位镖师诧异地抬头,这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愣了一愣,“你干什么?”
上官无汲甜甜地笑着:“几位大哥别紧张啊!我只不过想听听你们在说什么。从我一进门,你们不是就偷偷打量我,还议论个不停吗?”
提起这个,她跟前的镖师就笑了起来,两个眼珠子在她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笑道:“说些什么?哈哈……小妹妹,两个男人盯着一个女人,你说还能说什么?”
说着转头,向对面的镖师道,“老张,把我们刚才讲的再说一遍给妹子听听。”
那个老张再看一眼上官无汲,两人随即大笑起来。
一个妙龄少女被人当面调#戏,要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已羞红了脸,但上官无汲却依然甜甜地笑着,甚至还俯下身搭在老张的肩上,悠然道:“这么说倒是我打扰你们的雅兴了?要不要我向你们赔礼道歉?”
话未说完,她突然出手,快如闪电,一下掐住了老张的喉咙。指尖用力,老张双眼猛然一瞪,顿时昏死过去。对面的镖师这才反应过来,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变得惨白,一把抓起桌上的兵刃。另一只手轻轻拦住了他,正是本桌的第三个镖师。他是三人中年纪最轻的一个,大约只在二十上下,皮肤白皙、容貌清俊,身形纤瘦,显得文质彬彬。若不是跟其他两位一起,恐怕没有人会把他跟镖师联系起来。相反的,他更像位饱读诗书、俊雅得体的世家公子。
“姑娘有话好说,何必动气?”他一边阻止同伴,一边向上官无汲道,“我们兄弟生性卤莽,又多喝了酒,难免口不择言,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高抬贵手。”
上官无汲松开手,任由着老张瘫倒在地,这才笑道:“你倒识趣地很!这样吧,我问你几个问题,只要你回答地好,我就饶了他们两条狗命。”
“臭婊#子!”另一名镖师一声怒骂,右手随即拔出刀来,劈面往上官无汲砍来。来。年轻镖师见状变了脸色,但还没来得及阻挡,上官无汲早已一掌拍在他的心口。掌力之中还透着一股阴劲,无孔不入地侵如五脏六腑。
“铛!”
刀落地声中,第二个镖师也倒了下来。
丝毫不理旁人惊骇的目光,她从容地拉开凳子,施施然坐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唯一清醒的年轻镖师。
“姑娘要问什么?”对方问。
“不急。先说说他们刚才在谈论什么吧!”
“无非是些玩笑话。我这两位大哥只是觉得姑娘的年纪装扮与传闻中的上官无汲有些相似,所以多看了两眼,并无恶意。”
“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姑娘是说上官无汲?”
上官无汲点头。
年轻镖师诧异地看了眼她,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十分奇怪,但还是做了回答:“白雪城悬赏黄金一千两,买上官无汲项上人头,此事人尽皆知。”
“什么!”上官无汲失声惊呼,“你说谁悬赏黄金?白.....白雪城?”
“是白雪城。”年轻镖师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似乎能看穿她的想法,淡淡道,“传闻白雪城主叶孤城的神兵‘飞仙剑’被上官无汲盗走,叶城主大怒之下颁出江湖追缉令......”
“什么!”上官无汲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尖声道,“是叶孤城要通缉我?还说我偷了他什么......什么破剑?”
“是飞仙剑,叶城主的绝世神兵。”
“胡说八道!”她脱口而出,“我什么时候偷了?明明是他自己……”她全身一震,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急剧地变化,显示内心正雷电交加。
是他!
难怪刺杀江笛的消息会走漏,难怪上官无汲这个名字会众所周知,难怪……
原来是他!
她猛然看向镖师,双目杀机立现,狠狠道:“你说我偷了飞仙剑?”
年轻镖师道:“不是我,是叶孤城叶城主。”
“他算什么东西!”
“他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被称为‘剑圣’的天下第一高手。”
上官无汲这才注意到他的冷静,冷笑道:“看不出来你还很沉得住气。天下第一高手是毕情,叶孤城算什么?”
镖师惊讶地道:“你不知道?‘兵王’毕情已退出江湖数十年,却在三个月前在瞿老爷子的山庄被人打成重伤,险些送命。还是叶孤城擒住凶手,替毕情疗伤。”
“有人能伤毕情?是谁?”
“这就不清楚了。”
上官无汲心中暗暗诧异。竟然有人能伤毕情?这太不可思议了吧?就连老哥也说过他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啊!怎么可能……
一想起老哥,她的思绪马上转回到眼前的事来,冷冷得看了眼镖师道:“你这么冷静干吗?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姑娘当然杀得了我,只是我听说高手都会自重身份。就像南宫绝一样,冲进有北方第一大帮之称的通明教分舵,却只杀了身份最高的一个堂主,其余教徒却一个未伤。”
上官无汲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不屑杀你?告诉你,若我是南宫绝,就算是通明教的一只蚂蚁我也会一脚踩死。”
镖师依然一脸平静,甚至还笑了笑,道:“若蚂蚁与堂主之间只能选一个,姑娘会选哪一个?”
上官无汲疑惑地看着他.
镖师又道:“在下对姑娘并无恶意,可你身后靠窗的那桌却有一人一直在盯着你,似乎不怀好意。”
"你以为骗我转身,你就能乘机逃走吗?还是想趁机偷袭我?"
“若我有这个能耐,又何必费多费唇舌呢?”
上官无汲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那我就信你一次好了。如果你胆敢耍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边说边转过身去。只是一眼,她的身体立刻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箭一般冲了过去。
是那个轿夫!
轿夫显然随时做好被发现的准备,她的目光才到达,他就已先一步跃出窗口,身体只一纵,就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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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上官无汲长长呼出口气,终于停了下来。
她从酒楼一直追出城外,每次都只差一点而让那个轿夫逃脱。举目望去,除了不远外的一个破庙之外,一片荒野,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王八蛋!竟然跑得比我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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