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乱神 (第2/2页)
这番话直说得潘堂主脸色大变。但他身为一堂之主,到底是老谋深算之辈,当即面色一缓,低声说道:“兄弟,昨天夜里大家不都已经说好了?此番【龙城演武】本教早已有所安排,切不可因为一时意气,坏了本教的大事!眼下你先把位置让出来,本座心里有数,今日之事的确是亏待了你,事后见中定会设法补偿于你。”
有道是吃软不吃硬,小余自然也不能例外。听到这位潘堂主如此低声下气地恳求,一时间小余不禁有些迟疑。
却不料此等紧要关头,潘堂主绝不肯冒险去赌这个少年心中到底作何决断。趁着小余心神动摇之际,他眼中立刻有绿光浮现,却是径直施展出了秋月堂的【乱神】之术,一举控制住小余的心神,口中则再次吩咐道:“起来!”
顷刻之间,小余只觉潘堂主眼中闪烁的那一抹绿色,仿佛化为了无穷无尽的深海,从而将自己整个人吞没其中。任凭自己如何挣扎,手脚间却全然使不上力气,只能听之任之,要随着对方的指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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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潘堂主此刻眼中生出的绿光,小余曾经见过两次。一次是众人刚晋升地界之时,用来对付不肯下跪的李烜;另一次则是众人分堂之时,用来与秋月堂的月之祭师抗衡。据月之祭师当日所说,潘堂主的这一【乱神】之术,还是昔日在秋月堂里学到的本事。想不到时过境迁,小余今日也亲身品尝到了潘堂主这门秘术的滋味。
幸好如今的小余修为渐深,尽管不通秘术之道,但有体内的阴派真气作为根基,定力早已远超常人。此刻虽已中术,但是对于潘堂的这一声“起来”,他只是身子微微一晃,并未随之起身。
潘堂主不料小余年纪轻轻,居然便能抵挡住自己的【乱神】之术,惊骇之余,不禁心道:“这小子不过十六七岁,便能与身为宫中侍卫总管的五皇子打得有来有回,就连我这【乱神】之术也制他不住。照此看来,恐怕已有接近地界四堂祭师和堂主的实力!若是再让他修炼几年,那还了得?”
想到这里,潘堂主急忙使出浑身解数,将他的【乱神】之术催发到极致,说什么也要一举攻破小余的神识。
而小余此时也渐渐看懂了潘堂主的伎俩,知道这所谓的【乱神】之术,其实便是俗称的“催眠”、“摄心”一类的手段。其中原理,便是要将施术者的意识凌驾于对方意识之上,从而敕令对方执行施术者发出的种种指令。
于是小余急忙咬紧牙关,调动周身内力游走全身经脉,努力让自己的神识保持清醒,以此来和潘堂主目光之中的诱惑抗衡。
如此一来,一站一坐的两人四目相对,就此一动不动,直看得在场众人大惑不解,不明白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两人眼下这一番对峙之凶险,未必便会输给小余方才与那位五皇子的一番激战。只因双方此刻的争斗乃是存于两人的意念之中,并未付诸于身体上的动作,以至旁人看不透当中玄机,这才不以为意。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面对在场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潘堂主毕竟是从南面那艘楼船上一路下来,来到第一名位置上小余的身前,似眼下这般一动不动,而且又是一言不发,时间一长,难免惹来不少非议。不少人更是径直开口,质问潘堂主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潘堂主只得继续向小余施术,同时分心解释道:“正如仁国公莫大人先前所言,此番【龙城演武】,乃是要为本朝选拔栋梁之才,从而替国中所有的习武少年,额外开辟一条为国效力的晋升之路。
相比起来,夜神殿麾下教众,本就是在为南疆朝野效力,不但有教中的各种武技可供修炼,而且自有本教替他安排出路。又怎能贪心不足,在这【龙城演武】之上与国中其他习武少年抢夺这一条晋升之路?
至于本教此番之所以会派遣五名教众前来参会,仅仅只是出于礼节,不得已而为之,以免世人误以为本教眼高于顶,不屑前来参加此番盛会。但是今日在座的十强之中,已然被本教占去四个名额,我等又怎能不识好歹,连同这【龙城演武】第一名也要一并收入囊中?
是以本座此刻亲自下场,便是要向本教的这位少年教众晓以大义,劝他让出这第一名的位置,从而将机会留给今日在场的其他习武少年。如此才是不违初心,遵循我夜神殿一脉为了南疆一地之安宁繁荣,不惜舍我之身、血祭苍生的教义!”
他这一番说辞可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同时还笼络人心,拔高了夜神殿的威望。在场众人原本都已认定小余这个第一名乃是实至名归,但是此刻听到潘堂主的解释,难免又有些犹豫。
因为正如潘堂主所言,以夜神殿今时今日在南疆的实力和地位,的确不需要再来这【龙城演武】之上与国中其他的习武少年争夺名额。如今要让小余这个夜神殿教众放弃第一名的争夺,自然也在情理之中,而且还是为大局着想。
而小余听到潘堂主的这一通言辞,也是惊骇不已。却不是因为对方的话语内容,而是这位潘堂主此刻明明正在向自己全力施以秘术,正值双方相持不下的紧要关头,他却能够分心提气说话,而且条理逻辑清晰,内力所至之处,更是全场清晰可闻。由此可见,这位冬雪堂正堂主的修为,已然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却不料这边潘堂主的话音刚落,便听不远处坐在第九名位置上的黎无名随之开口,缓缓说道:“潘堂主此言差矣。”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奋力抵抗潘堂主秘术的小余,顿觉一阵神清气爽,神识一定,就此挣脱了潘堂主的控制。
而潘堂主眼中的绿光也在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一脸惊疑地望向这个秋月堂的女教众。
只见那黎无名也不抬头,自顾自地说道:“自古选贤举才,是为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惟贤惟才是举,方为公平公正,亦是国之幸、民之福。而今本教教众上台比试,既是以实力取胜,自当以实力排名,如此才是公平公正的比武选拔,不违此番【龙城演武】之初心。否则的话,让有能之人退让,捧无能之人上位,所谓的【龙城演武】,终将沦为一通笑柄,从今往后,倒也不必再办了。”
话音落处,在场众人都是心中一凛,纷纷将目光投向这个夜神殿的少女。不少人更是心中惊疑,不知这么一个十几岁年纪的小女孩,如何竟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只听黎无名话语不停,继续说道:“要说今日演武的结果,无论是谁夺得十强,亦或是夺得第一,只要是靠真本事取胜,能够令在场所有人心服口服,那便是此番【龙城演武】的成功。
因为只有真正做到公平公正,才是此间所有习武少年发自内心的期许。就算此次没能夺得名额,往后还会有第二、第三届,甚至十届百届。只要公平公正之风长存,一切全凭实力取胜,一旦再有类似的演武,国中少年自当趋之若鹜,何愁选拔不到为国效力的人才?
相反,若是一味地权衡利弊、患得患失,私下盘算着应该由谁坐第一名的位置,谁又该让出已经夺得的名额,只会助长拼家世、走后门的歪风邪气,从而令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心灰意冷。长此以往,就算再办十届百届【龙城演武】,选出来的也都是些庸材、废材。与其如此,什么十强第一,倒不如朝廷私下内定便是,又何必举办什么公开的比武选拔,徒自丢人现眼。”
她这一番话无疑是当众捅破了此次【龙城演武】的弊病所在,直刺相关人等心中痛处,直听得南面楼船上的一众朝中文武脸色铁青。而场中的南疆少年和城墙上观战的龙城百姓惊骇之余,随即便有人出声附和。
这边的小余、丧彪和小帅三人更是愈发惊讶。原以为这个貌不惊人的秋月堂女教众秘术通神,而且还精通教内教外的各路武技,已是奇事一桩。谁知这个平日里一言不发的少女,此刻这一当众开口,非但毫不怯场,其言辞之锋利,竟是丝毫不在潘堂主之下,甚至还驳得这位冬雪堂的堂主体无完肤。
潘堂主自然不肯就此服输,但他似乎也有些忌惮这个秋月堂的女教众,兀自沉吟半晌,随即说道:“这……你……你这话虽然有理,然则以本教如今的实力,若是不对麾下教众的参会加以限制,莫说是这演武的前十名,即便是前一百名,只怕也将由本教尽数包揽,如此却让国中其他的习武少年何去何从?”
不料黎无名突然抬头,直视这位冬雪堂堂主的双眼,说道:“潘堂主一向能言善辩,果然是好厉害的一张嘴。须知眼下的争执,分明是这第一名的位置究竟应该由谁来坐。但潘堂主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句句不离夜神殿抢走了今日在场的这些南疆习武少年的名额,想要以此博取众人的同仇敌忾之心。
敢问潘堂主,眼下这第一名的位置究竟由谁来坐,却与在场这些南疆少年有何关系?倘若本教教众方余不坐这第一名的位置,难道你们还会将这张椅子让给在场的这些南疆少年不成?”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醒悟过来。正如黎无名所言,倘若小余今日不坐这第一名的位置,那么这个位置自然又是回到了那个太傅之孙李烜的手里,却与在场这些南疆少年有什么关系?
既然今日这第一名的位置反正也轮不到大家来坐,与其让那连上台比试都不敢的李烜坐了,倒不如由相继击败黑金刚和五皇子这两大高手的小余来坐,至少还能求一个公平公正。
想明白了这一点,场中众人再无半点犹豫,纷纷再次高呼,要奉小余为此番【龙城演武】的第一名。
如此一来,面对在场众人的呼声如潮,潘堂主已是无力回天,只得错愕当场。不料黎无名话锋一转,又说道:“然则潘堂主所言,倒也并非全无道理。身为夜神殿麾下教众,本教自有武技传授,亦有差事安排,的确不该再来与国中其他的习武少年抢夺【龙城演武】这一晋升之路,多占此次的获胜名额。”
说着,她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又说道:“既然本教今日已有三位教众入选十强,而且还是一举夺得前三甲,我这个第九名本就无关痛痒,倒不如就此让出,将这一名额留与今日在场的各位少年英雄。”
话音落处,这个秋月堂的少女便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举步下场,就此没入人群之中,再不见踪影。
那潘堂主显然也拿这个黎无名全无办法,还想苦思对策,然而南面观战楼船上的仁国公见状,心知今日之事大局已定,当即扬声说道:“潘堂主一番良苦用心,我等自是知晓,只是事已至此,倒也不必强求。正如贵教这位姑娘所言,此番【龙城演武】,最要紧的便是公平公正,如此结果,亦是人心所向。你且回来入座。”
说完这话,这位百官之首仁国公举目环视全场一通,最后将目光落在黎无名空出的那个位置上,又说道:“既是以比武决出的最终排名,那也不必再做更改了。接下来还请诸公商议,补齐十强之中空缺的这一名额,本次【龙城演武】,也便算是圆满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