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鲁智深大打众和尚 (第2/2页)
鲁智深性情豪放,便是知晓这等规矩,也受不得这等拘束。那店主人虽然知道这僧人不是正路子,却也没有提防鲁智深会要狗肉吃。
鲁智深笑道:“你这店家,不懂佛法。这条肥狗,洒家没看到你杀,没听到你杀,你也不是为了洒家杀,正是三净肉。洒家吃得!”这个歪理却是鲁智深专门与只知死读佛经的知客僧问来,就为了防止有人拿着自己是和尚为借口,不让自己吃肉。
那店家哪里真懂什么佛法,反驳不得。
智深得意道:“洒家的银子有的是!”他从怀里摸一块银子递与庄家,道:“你且卖半只给我。”
店主人见了,连忙取半只熟狗肉,拿来放在智深面前。那店主人是个贪财的,又一不做二不休,又捣些蒜泥给智深去腻,这是想要把另外半只也卖给他。蒜是佛教五荤之首,只是有钱赚,店主人已顾不上。看在那块银子的份上,便是智深买砒霜吃,也要卖给他。
智深大喜,用手扯着狗肉蘸着蒜泥吃,又一连吃了三碗酒,吃得口滑,哪里肯住。
店主人见智深这般酒量,又惊又怕:惊的是鲁智深酒量甚大,便是清水寻常人也饮不下那么多;怕的是智深吃不醉,坏了算计。店主人假意叫道:“大师,只吃这些吧,别再多吃了!”
智深睁起眼道:“洒家又不是你儿子,白吃你的。休要管,再上些酒来!”
店主人道:“再要多少?”
智深道:“再吃多,便醉了,只来三碗吧。”
店主人又舀三碗来,都盛满了。
智深没一会又吃光了,剩下一双狗腿,揣在怀里;临出门前又道:“多的银子存在你这,明日洒家再来吃。”
看智深歪歪斜斜上五台山上去了,店主人关了门,抄近路也上山去。
智深踉踉跄跄走到半山亭子,坐下歇了一歇。
但凡饮酒,不可过量。常言“酒能成事,酒能败事。”便是小胆的人吃醉了也胡乱做了大胆的事,何况智深这种性高的人!
智深晓得自己酒量,生怕吃醉,因此这次吃酒只吃了平日一半的量。哪里想,店主人偷偷在酒中放了石榴皮和鱼腥草,这两样药材最是容易醉人——这却是首座粗通药理,为那包金银设下的圈套。
智深歇了一会,只觉酒劲上涌,不由跳起身,口里自言自语道:“许是近日不常吃酒,酒量减了,这才吃了半饱就醉了。待我拽拳使脚,散散酒劲。洒家且使几路拳脚看!”
智深下了亭子,脱了僧衣,上下左右打了一套拳脚。因醉的厉害,身形控制不住,只一膀子扇在亭子柱上,只听“呼啦啦”一声响亮,把亭子柱打折了,瘫了亭子半边。
文殊院的门子听得半山里响,便在高处看,只见鲁智深一步一颠的晃上山来。
两个门子叫道:“苦也!这畜生今番又醉得不小!”便把山门关上,上了门栓。两人在门缝张望,只见智深颠到山门下,见关了门,用拳头擂鼓似的敲门,那门子哪里敢开。
智深敲了一回,扭过身来,看了左边的金刚,喝一声道:“你这个鸟大汉,不替我敲门,却提着拳头吓酒家!我不怕你!”说罢,他跳上台基,把木做的栅栏轻轻一扳,就像撅葱般扳开了;智深拿起一截木头,去那金刚腿上便打,金刚身上的泥和颜色,簌簌的脱落下来。
门子看见,道:“苦也!”只得去报智真长老。
智深打了一会,调转身来,看着右边金刚,喝一声道:“你这厮张开大口,也来笑洒家!”他跳到右边台基上,在那金刚脚上打了两下。只听得一声震天响,金刚从台基上倒撞下来。智深提着木头只顾大笑。
方丈室里智真长老听了两个门子报知,说道:“休要惹他,你们自去,待他酒醒了便好。”
正说话间,只见首座、监寺、都寺,并一应职事僧人都到方丈室禀报:“这野猫今日醉得大发了!把半山亭子,还有山门下的金刚都打坏了!如何是好?”
长老道:“自古天子尚且避醉汉,何况老僧乎?若是打坏了金刚,等他酒醒了,要他来塑新的;倒了亭子,也要他修盖,暂且由他。”
众僧道:“金刚乃是山门之主,如何能打坏?”
长老道:“休说坏了金刚,便是打坏了殿上三世佛,也没办法,只得回避他。你们没见之前他凶性吗?”
众僧出得方丈室,都道:“好个糊涂的长老!门子,你且休开门,只在里面听。”
智深在外面大叫道:“善了个哉!直娘的秃驴们!不放洒家入寺时,山门外讨把火来烧了这个鸟寺!”
众僧听得,只得叫门子:“上了大栓,千万不要放那畜生入来!若是真开了,真个烧了寺庙!”
门子只得蹑手蹑脚上了大栓,飞也似闪入房里躲了,众僧也各自躲避。
只说智深双手把山门尽力一推,扑地颠进来,吃了一跤;他爬起来,把头摸一摸,直奔僧堂来。
到了选佛场中,几个和尚正在那里打坐,看见智深揭起帘子钻进来,浑身酒气,都吃一惊。他们低了头,掩了口鼻齐声道:“善哉!”
智深爬上禅床,解下僧衣,掉下那狗腿来。智深见了,道:“刚想睡觉就有人丢枕头,我肚正饥哩!”扯来便吃。
众僧看见,把袖子遮了脸,上下肩两个和尚远远的躲开。
智深见他们躲开,便扯一块狗肉,看着上首的道:“你也来一口!”
上首的那和尚用两只袖子死死掩住了脸。
智深道:“你不来?”他把肉往下首的和尚嘴边塞去。那和尚躲不迭,正要下禅床。智深把他劈耳朵揪住,将肉便塞。对床四五个和尚跳过来劝,智深撇了狗肉,提起拳头,在那些光脑袋上‘剥剥’的只顾凿。
满堂僧众大喊起来,去柜中取了衣衫要走,直做卷堂大散,首座哪里禁得住。智深一味地打出来,打的大半和尚都躲出廊下来。
首座哪里想到智深酒量如此深,足够平常人醉上数日的药草不仅没让他醉,反倒激发了他的凶性。眼见得意算盘落了空,不由首座大怒。他叫监寺,都寺都不与长老说知,只叫起一班职事僧人,点起一二百人,执杖叉棍棒,尽使手巾盘头,一齐打入僧堂来。
智深见了,大吼一声,唬的众人愣了一愣。他趁机抢入僧堂里,佛面前推翻供桌,撅了两条桌脚,从堂里打出来。
不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