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柴进门招天下客 (第2/2页)
那洪教头却道:“不敢,不要拜,快起来。”却不躬身答礼。
柴进看了,心中不由一动。
林冲拜了两拜,起身让洪教头坐。那教头也不客气,走去上首便坐。柴进看了,不甚喜欢。林冲只得坐到次席,两个公人亦就坐了。
洪教头便问道:“大官人今日为何如此厚礼款待这个配军?”
柴进笑道:“这位林武师不比其他的人,乃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一身技业,非同小可!”
洪教头拿起蒲扇扇了几扇,大咧咧说道:“大官人只因好习枪棒,往往流配犯人都来倚草附木,都说:‘我是枪棒教头,我是枪棒教头。’他们那点枪棒技击招法,算哪门子教头,不过是来庄上骗些酒食钱米罢了,大官人如何这么认真!”他这话也不能全然算错,往日里的确有许多浮浪之徒前来骗吃骗喝。
林冲听了,心下恼怒,有心辞别,想起那荐书还没着落,只好闷不做声。
柴进便道:“人不可貌相,教头休小看他。”
洪教头怪这柴进说“休小看他,”便跳起身来,道:“我不信他!他要是敢和我比一棒,不管胜败,我便当他是个真教头!”
柴进大笑道:“也好,也好。林武师,你意下如何?”
林冲道:“小可却是不敢。”
洪教头心中道:“那人必是不会,心中先怯了。”因此越要来惹林冲使棒。
柴进要看林冲本事,也不阻拦。当下月亮上来了,照的厅堂里四处清清亮亮,如同白日。柴进起身道:“二位教头,较量一棒。”
林冲自肚里寻思道:“这洪教头必是柴进师父;我若不比,柴进面上不好看,那荐书不好讨。我若是比了,该输该赢?输了,被柴进小看,荐书即便给了,也不会下力气推荐。若是赢了,柴进又会如何?”
柴进见林冲踌躇,便道:“此位洪教头到此时间不多,但从未遇到敌手。林武师休要推辞。小可也要看二位教头的本事。”
柴进说这话,原来只怕林冲碍着自己的面皮,不肯使出本事来。林冲见柴进说开就里,方才放心:“恭敬不如从命。”
只见洪教头起身往堂后空地走,一边吆喝道:“来,来,来!与你使一棒看!”
众庄客一齐簇拥着林冲到堂后空地上,有人拿几根杆棒来放在地下。
洪教头先脱衣裳,扎起裙子,拿条棒,使个旗鼓,喝道:“来,来,来!”
柴进道:“林教头,请较量一棒。”
林冲道:“小可输了。”
柴进奇怪道:二位还未较量,林武师怎么就输了?”
林冲道:“小可身上多这具枷,因此就算输了。”
柴进道:“是我一时失了计较。且请两位端公给林武师去了枷,再来比试。”
林冲道:“罢了,我便露两手粗浅枪棒,以酬大官人今日相待之恩。不用开枷,我不下场也能比试。”
众人皆是好奇,拥上前来,都想知道他不下场,却又如何比试。
林冲微微一笑,道:“洪教头这个门户是把火烧天势,棍子高举,左脚在前,是打算棍在我上,抢占生棍,定是要进攻。我把棒横举,吐个势,唤做拨草寻蛇势。他来进攻,我只往后一退一尺半,他定然落空。他若来追我,右脚必又往前赶一步,我再向往右边生门顺势闪,他脚步就乱,我再进入他的内圈,由下往上棒一挑。他棍子已在外,格挡不及,只能往上跳,我顺势扫他腿,他必然倒地。”
周围庄客有的不明就里,有的似有所思。那洪教头虽然心高气傲,但多少也有些技击底子,他听了脸上阴晴不定,略怔了怔,道:“我便不进攻,你待如何破?”
林冲笑道:“你攻势已成,若不进攻,自家气势先泄三分。而且把火烧天势,胸前空门大开,我便前走一步,直捅你胸前,你棍子来不及挡,只能后退。我再变棍横扫,你上半身不稳,也必然倒地。”
那洪教头犹自不服,道:“我若不后退,棍子仍然下击你头,和你拼个两败俱伤!”
林冲道:“你棍子在圈外,我棍子在圈里,我横棍斜点,距离短,先点中你左手,你左手为先锋手,受伤则无从发力。”
洪教头又说了几个变招,皆被林冲一一破去。洪教头羞惭满面,发一声喊,自投庄外去了。
众人一齐大笑。
柴进大喜,携住林冲的手,再入后堂饮酒。
酒酣之际,柴进道:“我这庄上庄客本领低微,万一有些山寨前来借粮,只怕济不得什么事。林兄技击高明,枪棒如神,不如在我庄上当个教头,指点一下庄客枪棒如何?”他见林冲本领高强,便称呼都改作林兄。
林冲心道:“哪个不开眼的山寨敢来他这借粮?这厮蓄养私兵,定是要干些不法勾当。他与梁山泊交好,没准也存了落草之志,若再来一批技击高强的庄客,将来剿灭更加棘手。”
想到此节,林冲开口道:“小可罪囚之身,在庄上恐怕连累了大官人。这次前来,其实是想投梁山泊,特来求封荐书。”
柴进心中一愣,颇不悦道:“林兄不必担心,那两个公人杀了扔河里便是,又有谁知道你是配军。再者说,我这庄上起居不比梁山泊那荒山野水强。”
“我是戴罪之身,不敢连累了大官人。如今只求大官人成全,写一纸荐书。非是林冲口出不吉之言,他日大官人若是有个马高镫短之时,林冲必有回报。”
林冲连番恳求,柴进留他不得。他命庄客拿来笔墨,一边亲自磨墨,一边思索。